空氣中散發著誘人的馨香。
洛薩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眼角帶著淡淡的細紋,臉頰上有些許雀斑,此時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滿是寵溺,仿佛蜜罐裡的糖,甜到人的心坎兒。
女人抱著自己坐在秋千上。
向來不苟言笑的維爾納老爹默默站在女人身後,不住推著秋千,臉上帶著一絲溫柔的笑容,自從伊莉絲媽媽去世後,他就再也沒有這樣笑過了。
“伊莉絲媽媽…”
洛薩下意識伸出手,他曾經以為是自己是魂穿,替代了洛薩。
可後來才逐漸意識到,他就是洛薩。
隻是他覺醒記憶時,壓製了重生為洛薩這段時間的記憶,才使他當初誤以為是魂穿,替代了墜馬的原主。
所以看到這位記憶中很是溫柔的媽媽,他的眼眶也不由變得濕潤了起來。
然而,他的手隻是從伊莉絲媽媽的身上穿了過去——眼前的景象,仿佛放映機一般,開始滾動播放,跟奧托一起跟著老師學習拉丁文;一起騎馬狩獵,鍛煉騎術;一起偷廚房裡的食物...
他看到穿著十字軍戰袍的老爹,在伊莉絲媽媽的目送下,揮著手,踏上去往東方的征程。
看到因病日益消瘦,甚至開始嘔血的伊莉絲媽媽,在身體稍微好轉一些,便頂著微弱的燈光,一針一線縫補著他的襯衣——她怕自己走後,便沒人給自己這個沒法繼承領地的二兒子縫衣服了。
他看到媽媽臨終前,對維爾納老爹囑咐,要把櫥櫃裡藏著的首飾盒留給自己...
世界仿佛斑駁的老照片,層層剝離的灰燼,在風中消逝。
他的記憶,也像是蒙上了一層塵霾,變得模糊不清。
黑白的病房裡,呼吸機,監測儀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洛薩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悲哀,他緩緩舉起滿是針頭的手臂,看著身邊正耐心為他擦拭著身體的中年婦女,嘴唇顫抖了許久,才發出了一句細微的呼喚。
“媽。”
他的聲音很微弱。
但正在床邊為他擦拭身體的女人,卻第一時間看了過來。
看到洛薩睜著眼睛的臉上滿是淚水時,她先是愣住了,像是不敢置信似的,許久才扯著嗓子高喊道:“醫生,醫生,我兒子醒了!”
洛薩試圖調用體內的魔力,可他空蕩蕩的身體裡,哪還有什麼靈性,龍裔血脈呢?
什麼般若,讓娜,芙琳…
什麼星靈體,法術模型,聖槍…
什麼麻風王,獅心王…
不過是一個出車禍之後,垂死的植物人,腦海中的癔想罷了。
他張開口,聲音嘶啞得不像話:“媽,過去多久了?”
媽媽嘴唇顫抖了下,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沒多久,沒多久,菩薩保佑,你終於醒了,我就知道每天都拜,菩薩肯定會顯靈的,好人會有好報的。”
“老孟,老孟,快進來,咱兒子醒了。”
洛薩輕歎了一口氣,媽媽的臉上,皺紋多了,白頭發也多了,明明以前媽媽最愛美了,經常跟他說,就算成了一個小老太太,也一定要是最時髦的那一個。
但看樣子,應該是為了照顧自己,也無暇再考慮這些了。
門突然被推開。
曾經高大,如今佝僂著腰,顯得蒼老了何止十歲的中年男人,快步衝了進來。
看清床上睜著眼的自己後,男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女人。
“爸…”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爸媽的變化都很大,爸爸原本還挺講究的,地中海發型前那倔強地蓋住前額的一縷,已經完全消失了,兩鬢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染黑的白發也全顯了出來,嘴唇和下巴上滿是胡茬。
“你們瘦了好多。”
“這不每天跟你媽鍛煉身體,跑跑步什麼的嗎,自然就瘦了。”
男人很快就鎮定下來,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兒子,你不會以為你老爹我這些年一直茶不思飯不想吧?怎麼可能,我跟你媽過得好著呢!”
洛薩強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男人坐到床邊,伸手摸了摸洛薩的腦袋,仿佛這個時候才算是終於確定了此時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眼眶也泛起紅來:“不管怎樣,醒了就好。”
他嘴裡不住呢喃著:“醒了就好,醒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