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
“我就說呢,講話這麼斯文。”司機透過後視鏡又看了眼從頭到尾不說話的英俊男人,“你男朋友也是南方的?”
盛檸愣了下,剛要解釋,被旁邊的男人出聲打斷:“不是,本地的,麻煩快點兒,餓了。”
司機立刻應道:“好嘞!”
然後車子肉眼可見地加速了。
盛檸側頭小聲問:“您怎麼不跟他解釋?”
“你越解釋他越能聊。”溫衍淡聲說,“你是不是打算把祖宗十八代都跟人交代了?”
盛檸沒話說了。
到了地方下車,盛檸去了司機推薦的那家東北烤串店。
一進店坐下,盛檸立馬腦內複習好員工守則手冊。
第一條:永遠把老板的想法放在第一位。
盛檸問:“您想吃什麼?”
溫衍看著菜單,興趣怏怏:“你點吧。”
盛檸體貼地問:“您有什麼不能吃的嗎?”
溫衍:“不吃內臟。”
正好,她也不愛吃。
盛檸放下心來,開始點菜。
這會兒店裡正熱鬨非凡,有的大桌甚至還劃起了拳喊起了口號。
店內的音響循環外放著聖誕歌曲,中西結合般的節日氛圍彆有一番風味。
也不是沒有兩個人的桌兒,小情侶或是朋友之間都是開開心心,唯獨盛檸這桌顯得格外安靜。
盛檸覺得現實真是魔幻。
如果和剛認識溫衍那會兒的盛檸說有一天你會跟溫衍一起去吃烤串兒,估計那會兒的盛檸會直接打120說有個神經病從醫院裡跑出來了。
她在心理安慰自己,尷尬隻是一時的,等烤串兒上來了專心埋頭吃,就不會覺得尷尬了。
這家店人氣高也有個原因,那就是上菜很快。
剛烤好的串兒表麵還滋滋滋地往外冒著油花,上頭還撒了層孜然和辣椒麵。
頭頂的燈光很足,照得這一桌子的吃食宛若人間珍饈。
等東西都上來了,盛檸才猛地想起一件事。
這麼接地氣的東西,他能吃嗎?
盛檸語氣猶豫:“您吃得慣這個嗎?”
然而下一秒,溫衍出乎她意料的,熟練且優雅地舉起串兒,將肉送進嘴裡細細咀嚼。
簡直人間奇景,盛檸睜大了眼,看得目不轉睛。
溫衍被人盯著不自在,語氣不爽:“我臉上有烤串兒?”
盛檸抿了抿唇,關切問道:“您的腸胃,受得了這個嗎?”
溫衍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有什麼受不了的,我在草堆兒裡打滾吃苦的時候,你估計還戴著紅領巾在唱少先隊歌。”
盛檸突然記起來:“啊對,您是軍校畢業的。”
他和其他的富家子弟不同,是吃過苦的。
溫衍頓了頓,挑眉問她:“你從哪兒知道我軍校畢業的?”
“盛詩檬。”盛檸說,“她是從您弟弟那兒知道的。”
“他倒是什麼都跟女朋友說。”溫衍冷嗤兩聲,“看來是動真情了。”
“您父親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反對他們在一起?”盛檸好奇地問,“他之前見過盛詩檬嗎?”
“沒見過,也沒必要見。”溫衍的語氣極淡,“她配不上。”
盛檸抿了抿唇,還真是這個老土又封建的原因。
盛詩檬早就跟她說過,溫家之所以看不上她就是因為家世。
所以現在從溫衍嘴裡得到確切答案,並沒讓她覺得多意外。
其實她和盛詩檬都清楚所謂的階層差距是什麼,也早就認識到了這曾無法跨越的現實,但還是不免覺得諷刺。
出身的差距並不是一個人能自由選擇的,如果可以選擇,誰不想當那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誰不想生來就是個少爺小姐,誰不想要一個人人豔羨的好出身?
盛檸不禁想到了數年前舉世聞名的占領華爾街運動。
樓下的人在抗議呐喊,而樓上那些衣著精致的上流社會精英們則舉著香檳站在樓上笑談風聲,將腳下數千名的遊行者當成了動物園裡的猴子,將這場階級對抗的遊行當成是用來觀賞取樂的鬨劇。
如果沒有辦法改變這中現狀,就隻好拚命往上爬。
不想被人當做猴子,就努力做那個在樓上看猴子的人。
而她居然還聖母心泛濫地在擔心資本家那金貴的腸胃,會不會吃不習慣這麼接地氣的烤串兒。
媽的,簡直愚蠢至極。
想東想西,思緒都飛到華爾街那邊了,直到溫衍的話又將她拉回了現實。
“怎麼不吃了?出來前不還嚷嚷著要吃宵夜?”
盛檸回過神,低頭狠狠咬了口肉,又對服務生叫了幾瓶啤酒。
溫衍的臉色不太好:“我那兒有紅酒你不喝,跑這兒來喝啤酒?”
“您家裡那紅酒太貴了,我的胃承受不起。”盛檸語氣平靜,“還是便宜的啤酒更適合我。”
溫衍無言以對,眼看著啤酒被端上來,她給自己倒了杯滿滿的,然後仰頭一飲而儘。
然後沒多久,一瓶啤酒就見了底。
她喝得很急,像是在發泄什麼,因而醉得也很快。
溫衍根本來不及勸她彆喝,等兩個人吃完結完賬出來,盛檸已經走不了直線了。
“你還知道自己現在跟誰在一起嗎?”他扶著盛檸走出商場,沉聲教訓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在男人身邊的時候要有防備心。”
盛檸點頭,回答得挺好:“說過,我記得。”
“那你還喝醉?”男人的目光瞬間幽深下來,低聲問,“你成心的?”
她先是困惑地啊了聲,然後語氣堅定地說:“你不一樣,你不會的。”
溫衍真是服了。
不知道是誰給她灌輸的“溫衍和彆的男人不一樣”這中言論。
溫衍突然拉著她往快速地另一個方向走。
盛檸腳步踉蹌,被他拉到了街邊霓虹照不到的小巷子裡,她剛回過神來,人已經被圈在了男人的身體和凹凸不平的牆壁之間。
溫衍抬手扣上她的下巴逼她抬起頭來,嗓音沉啞。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因為我這樣的人不配。”她打了個酒嗝,笑著說,“而且你不會做這麼掉自己身價的事情的。”
他猛地怔愣住,略帶錯愕地看著她。
縱使溫衍平時的姿態高傲到了極點,卻不會讓人覺得不可理喻,因為他有傲慢的本錢,也有矜貴的條件,這些都是常人無法觸及的東西。
他大可一直維持著驕矜的態度,永遠被人高高仰望。
換作平時,溫衍根本不可能陪著人跑過來吃宵夜。
他今天的中中行為,反常到連自己都覺得荒唐。
早應該在盛檸今晚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那一刻就把她打發走。
但他似乎從認識盛檸的那一天起,就斷斷續續被她奪走了太多的目光和時間。
他不該做自掉身價的事,而她也確實不配,但他現在在乾什麼?
溫衍用力閉了閉眼,心裡亂成一團麻。
一直以來秉持的冷靜理智和現在的行為完全背道而馳,怎麼理都理不清楚。
“我要回家了。”盛檸突然說。
她推開他往外走了幾步,然後被人一把拉住胳膊又給扯了回來。
溫衍帶著慍怒厲聲問:“你喝成這樣怎麼回家?”
盛檸仰頭,自信道:“我走回去。”
他嗬了聲,毫不客氣地諷刺道:“腳都喝成雞爪子了還走回去,你有本事走個直線我看看。”
“你凶什麼啊,又不用麻煩你。”盛檸瞪圓了一雙杏眼惡狠狠地看著他,呲牙咧嘴的比他還凶,“我打個順風車走總行了吧,但是車費你報銷!”
……都醉成這樣了滿腦子還是隻有錢。
溫衍被氣得呼吸困難,胸口起起伏伏,那眼神恨不得當場給這姑娘揍一頓,直到揍老實為止。
最後他狠狠歎了口氣,背對著她蹲下身子,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煩躁:“上來!再多嘴一句就給你扔這兒,明兒我再來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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