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衍放下手機:“沒有,那她之後就不用過來了?”
徐百麗搖頭:“沒有,周五的時候她還要過來一趟交份紙質的總結給我,我給她蓋戳。”
“好。”溫衍說,“辛苦了。”
下了樓,司機已經在門口等著。
他直接上車,司機問他是不是回溫宅,他淡淡嗯了聲以作回答。
之後一路無話,司機透過後視鏡悄悄打量上司,覺得溫總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他的上司一直就不是個多話的男人,司機和溫總相處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車上,不論路程的遠近,常常就是這樣一路沉默過來,隻是偶爾溫總聽電話,司機才會聽到他冷淡低沉的聲音。
窗外的霓虹夜景如同走馬燈般閃過視線,明明滅滅地照亮後排男人的臉。
男人英俊的眉眼顯得十足疏離冰冷,也顯出幾分掩不住的孤獨和怠惰,他耷拉著眼皮,最後實在撐不住,就這樣在疾馳的車流中,迎著茫茫夜色小睡了過去。
是司機叫醒的他,說到家了。
溫衍皺了皺眉,腦子還困頓著沒有恢複清醒,幾乎是靠意識勉強拖著身體下的車。
他剛進家門,老爺子的護工就衝他急忙忙地跑過來。
溫衍神色一緊:“爸怎麼了?”
護工忙搖頭說不是,是溫征今天不知怎麼突然帶他女朋友回來見老爺子了。
“我怕他們到時候又吵起來,到時候我攔不住,老爺子的身體真的受不住再發脾氣了。”護工說,“我剛在樓上看到您回來了,所以就立馬下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溫征真的帶盛詩檬回家了。
溫衍嘖了聲,顧不上脫掉大衣,大邁步上樓去看。
書房門是虛掩的,溫衍敷衍敲了兩下門,然後直接推開。
溫興逸坐在正對房門的位置上,而溫征和他的女朋友坐在靠側邊的小沙發那兒,三個人見他回來,都露出了神色各異的表情。
“你回來了?”老爺子衝溫衍招手,“正好,你跟你弟弟說吧。”
“不用哥說了,剛剛該說的您已經跟我說過了。”溫征直接打斷老爺子的話,語氣不耐道,“既然談不攏,那我們也沒必要再繼續談下去,我不想氣您,等您哪天想通了,我再來跟您說。”
“等我想通?!究竟是我想不通還是你想不通!”
老爺子一聽這話,狠狠拍桌,桌上擺著的毛筆架子都隨著震了兩下。
溫征冷著臉不肯鬆口。
“盛小姐,我對你這個人沒有任何意見。”老爺子狠狠白了一眼溫征,接著又看向一旁沉默的盛詩檬,緩下語氣道,“當然,我對你的家世也沒有任何意見,畢竟一個人不能決定他自己的出身。”
盛詩檬抿唇:“謝謝您的理解。”
“你是燕外的高材生,受過這麼好的教育,各方麵的能力肯定也很優秀。”老爺子儘力柔和了自己的語氣說,“現在的年輕人比我們那時候更敢拚敢做了,等過個幾年,我相信你會成為一名很出色的翻譯。”
這話聽著像是長輩對晚輩未來的一種正麵鼓勵,盛詩檬卻聽得有些心慌。
果然,老爺子話鋒一轉,嗓音渾厚嚴正:“等那時候,多少青年才俊任你挑選,你完全可以找一個家世和你相差不大,個人能力也跟你不相上下的男朋友,比起和溫征這個紈絝在一塊兒,跟各方麵條件都合適的男人組建家庭,沒有我們這麼規矩多的婆家,你將來會過得更舒服一些,你說呢。”
這話已經說得很委婉,但盛詩檬還是聽出了老爺子的態度。
像溫衍那樣直接強硬地要求她和溫征分手,或許她還能以真愛為借口,跟他爭辯個兩句。
可是這樣站在她的角度看似為她著想的說辭,她一個還沒走上社會的大學生,壓根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她跟我在一塊兒怎麼就不能舒服了?”一貫懶散的溫征聽不下去,言辭捎帶激烈地反駁著父親,“爸你也知道我們家規矩多,那為什麼不改?就非要管得這個家的所有人都喘不過氣兒來你才高興是不是?”
“我管你那是因為你是我兒子!”老爺子瞪著眼大喊,“不樂意被我管那就滾吧!趕緊滾!不要回家了!從明天開始我就叫人停了你的卡!”
“停吧。”溫征滿不在乎道,“我也不是沒了卡就不能活。”
“你活不了!你真以為那個什麼勞什子餐廳真是你一手開起來做到今天的?”老爺子冷冷笑道,“要不是你哥在背後偷偷幫你打點,你以為自己真能這麼順風順水嗎!臭小子,家裡供你吃供你穿,還供你拿錢出去混日子,你就是這麼報答家裡的嗎!”
溫征一愣,猶豫地看向溫衍。
“幫我打點是什麼意思?”
溫衍擰著眉,一言未發。
“你以為錢真那麼好賺生意真那麼好做?白手起家是隨隨便便誰都能做到的嗎?”老爺子指著溫衍說,“你,還有荔荔,成天叫囂著要獨立,要自由,要靠自己打拚事業,實際上呢?如果不是你哥在背後默默護著你們,你們早不知道在外邊兒吃過多少次虧,受過多少委屈了!”
這下不光是溫征愣住,就連盛詩檬也愣住了。
她一直以為溫衍就如同溫征口中說的那樣,作為企業的管理者,他說一不二,專斷又獨|權,對待家人也同樣是強勢又冷硬,對人對事都沒有半點溫情可言。
而溫衍之前給她的印象也一直是如此,所以她其實理解溫征的反抗。
沒有人會受得了這樣的哥哥,這樣的家長。
而這樣刻板印象下的溫衍,承受著這樣的誤會,默默地將叛逆的弟弟嗬護在他的羽翼之下。
“……你怎麼不跟我說?”溫征難以置信地說,“你不是跟爸一樣反對我開餐廳的嗎?如果我不聽就不管我死活,這是當初你跟我說的。”
“他是反對,你偏要出去獨立門戶,他能怎麼辦?一個娘胎裡出來的,他就你一個弟弟,要是真的不管你死活!你以為你還能在外頭快快活活當你的紈絝!”
溫征的神色越是不可置信,老爺子越是氣火攻心,直接抓起桌上的筆筒扔了過去。
溫征挪身,下意識就護住了旁邊的盛詩檬。
筆筒裡的筆隨著老爺子的動作通通灑出來,盛詩檬被嚇住,反應不及,隻來得及用力閉上眼。
但他們都沒有被打中。
盛詩檬不確定地睜開眼,除了身側護著她的溫征,眼前還有一道陰影,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將她和溫征一塊兒護在自己背後。
是溫衍。
盛詩檬詫異地張開嘴,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護著他們。
此時溫衍轉過了身,她看到他整潔的大衣上起了皺,是被東西砸中的痕跡。
溫衍低頭淡淡地看著他們。
“沒事兒吧?”
盛詩檬呆呆地搖頭。
溫衍看向溫征,語氣低沉地命令道:“帶你女朋友先走。”
溫征神色複雜地看了溫衍好幾眼,最後牽著盛詩檬快步離開。
老爺子急得就要去追,溫衍上前攔下老爺子:“爸,差不多得了。”
“你什麼意思?”老爺子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大兒子,“你也要跟我對著乾?”
“溫征的女朋友也是自己父母一手養大的,不該在我們這裡受委屈,您有任何怨言當著溫征的麵兒說就行了。”溫衍神色嚴肅,放輕了聲音道,“彆傷著人家姑娘。”
老爺子一怔。
溫衍又問:“如果是荔荔在外頭被人這樣說,您心裡會好受嗎?”
“……你說得對,我是被氣糊塗了。”沉思片刻,老爺子頹然坐下,蒼老的聲音再也蓋不住,“叫護工進來,我頭痛得很。”
-
溫征牽著盛詩檬坐上車,他也沒問她要去哪裡,直接發動車子疾疾駛離了溫宅。
狂囂的風蹭過車窗,風聲呼嘯急促,仿佛即將要在車身周圍掀起一陣風暴。
而比風聲更激烈的是車上人的心情。
他開得很快,且這一路上一言不發,竟然很快就將盛詩檬送到了學校。
溫征將車停在靠校門口的馬路邊,像脫力般低下頭,整張臉埋進方向盤裡,冷靜了好片刻後才抬起頭來低聲問:“你剛剛有沒有被打著?”
盛詩檬搖頭:“都打在你哥哥身上了。”
“……我一直以為他是我爸那邊兒的。”溫征啞聲說,“我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他為我做了這麼多。”
盛詩檬笑了笑說:“現在知道了也不遲啊。”
溫征軟下表情,聲音柔和:“對不起,剛剛嚇到你了。”
“沒事。”盛詩檬搖頭。
“我不該就這麼魯莽地帶你見我爸。”他自責地閉了閉眼,歎了口氣,“真的不該。”
父親對盛詩檬說的那些話,他聽了都不舒服,更何況是她。
可一開始這也是他對她提出的請求,所以在盛詩檬催促他演完這最後一場戲的時候,他雖然猶豫,卻沒有拒絕。
隻是演戲而已,無論老頭子說了什麼,都不要在意就是了。
可他還是該死的在意,他後悔自己就這樣毫無準備地將盛詩檬帶到了父親麵前,如果這不是一場戲,如果她是真心以女朋友的身份在今天登門,那她該有多難過。
溫征將手伸進衣兜裡,摸到了一個戒指盒。
那是去年他為了對溫衍惡作劇而買的鑽戒,後來惡作劇結束,餐廳的工作人員又把這枚鑽戒還給了他。
這是一枚五克拉的鑽戒,他當時買的時候也沒有多想,純粹就是好玩就買了。
沒有打算送給任何人,也沒有任何目的。
可是最近他常常帶著這枚戒指在身,尤其是在見盛詩檬的時候,卻從來沒有拿出來過
而今天一過,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拿出來的機會。
“檬檬,我想清楚了。”
盛詩檬:“什麼?”
“我們以後不要再演戲了。”衣兜裡的手不停摩挲著鑽戒盒子,溫征輕聲說,“我想跟你說真話。”
可還沒等他將這幾個字說出口,盛詩檬就先一步將她想說的說出了口。
“不用再演戲的話,那我們就分手吧。”
溫征不安地舔了舔唇,局促地說:“這個事兒先緩緩,你先聽我說。”
“沒錢真的很難的。”盛詩檬突然說。
她見過盛檸為錢煩惱的樣子,她知道錢這東西有多重要。
溫征:“什麼?”
“而且我們也不是真的要結婚,都是演戲而已,你沒必要把話說的那麼絕。隻是開餐廳的話,你爸你哥其實都默認了不是嗎?他們沒有真的不準你開餐廳,你爸隻是因為你今天帶我回了家,才這麼生氣的。”
“所以你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他們其實早就對你妥協了。”盛詩檬說,“我們這回是真的可以分手了。”
溫征啞口無言,半晌後才結巴地說:“我說的不演戲不是要跟你分手的意思。”
說著,他緩緩從兜裡掏出了一個戒指盒。
這個戒指盒的出現完全出乎了盛詩檬的預料。
她不敢置信,眼睛睜得大大的,也跟著結巴了起來:“這、什麼?”
“戒指。”他掀開蓋子,露出了裡麵璀璨的鑽戒。
“我知道現在這個時機很不好,但錯過了現在我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跟你說。”
溫征內心翻湧,有些緊張地看著她:“檬檬,我是真喜歡你,跟演戲沒關係,之前說的讓你幫我演戲,都是為了拖延跟你分手的時間。”
“現在我知道我哥是我這邊兒了的,你姐那邊我可以去說服她。”
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兒,也沒有任何準備,就在這學校大門口跟姑娘求婚,寒酸又狼狽,可他也沒辦法了。
溫征的語氣也不自覺顫抖了起來:“這戒指……你收下行麼?以後我給你補個更浪漫的儀式。”
盛詩檬的思緒在刹那間如同煙花般炸開,但很快又如同石頭般沉甸甸地落了下去。
……太晚了。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和溫征徹底分手,然後幫盛檸拿到那套房子。
而她到目前為止對溫征所做的,不過是一些虛情假意的愛,遠不及溫衍對溫征所做的那些。
她和盛檸合夥坑騙兄弟倆的事一旦這件事被他們知道,盛詩檬簡直不敢相信那之後將會遭受什麼樣的後果和代價。
人可以拿任何東西做賭注,唯獨不可以用愛。
越是真摯的感情就越經不起任何欺騙。
如果他是假的,那她可以毫無負擔地陪他演,可如果他是真的,那她就是不折不扣的罪人。
她定定心神,狠下心將戒指盒推了回去。
溫征慌了:“檬檬?”
“我們分手吧。”盛詩檬語氣堅定,“今天的話我就當沒聽過,你把戒指收回去,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聯係了。”
溫征仿佛被人兜頭澆下一盆冷水,剛剛鼓起勇氣向她坦白的那些局促和緊張在這一刻全都化成了灰心和難堪。
所以糾纏拖延了這麼久,他們最終還是要分手。
溫征甚至不知道盛詩檬是什麼時候下的車,隻知道自己兜裡的手機響了,他才僵硬地低下頭,笨拙地掏出手機接起了電話。
溫衍在那頭問他:“送她回去了嗎?”
“哥。”溫征回過神來,沙啞著聲音說,“我跟檬檬分了。”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換域名了,原因是被攻擊了。舊地址馬上關閉,搶先請到點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