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這些社會身份的加持, 此時抱著盛檸的,僅僅是一個控製不住內心愛意不斷野蠻往外滋生的男人。
他喝了太多酒,多到現在都還沒想起來自己究竟喝了多少。
今天這頓飯局原本不在溫衍的行程之中, 在今天之前這一周的時間裡,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投進了工作之中。
連續一周的連軸轉, 連溫宅都沒回過幾次,工作到深夜實在困乏難耐, 連路都不想多走一步,直接去了就近的公館歇息。
這樣的工作頻率非常折磨身心,終於在周五這天,溫衍決定給自己放一個小假, 也讓助理和秘書提早下了班,並表示這周不會再有工作安排給他們,意在叫他們好好享受周末。
他也給司機提前放了假, 讓他今天可以回家吃飯。
給幾個親近的下屬放了假, 溫衍自己開車準備回趟家。
他開得很慢,一路上被超了好幾次車, 而男人本能的好勝心在這一刻卻因為疲倦的身體激不起任何水花來。
絲毫沒有歸心似箭的念頭,恨不得這段回家的路程再長一點。
家裡最近終於休了戰,溫征跟盛詩檬分了手,之前他對父親許下的豪言壯語也成了笑話, 失戀帶給他的打擊太大, 他不像從前那樣經常和狐朋狗友在外瞎鬨浪蕩了,而是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偶爾餐廳有事, 需要他這個當老板的過去坐鎮,溫征才會出門。
小兒子老老實實待在家裡, 老爺子終於不再成天大罵不孝子。
可是沒了爭吵的溫宅卻不像溫衍想象中的那樣變得和諧,如果說爭吵還能讓這個家有一絲絲的煙火氣,而失去了這最後的一絲煙火,剩下的就隻有家人之間無話可說的那股沉悶和壓抑。
吳建業的電話打來的算是正正好。
那邊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給頂頭上司打的電話,結果沒想到上司卻答應得那麼爽快。
吳建業一聽溫總是自己開車過來,立馬說會提前給溫總安排靠譜的代駕,等吃晚飯了,安安全全給溫總送回家。
溫衍卻淡淡說,待會兒你不用喝,結束後就你送我回去吧。
吳建業一愣,其實他也不想喝的醉醺醺的回去照顧孩子,給溫總當司機的話,正好能逃過一劫。
頂頭上司出席飯局,一幫人在飯桌上是鉚足了勁拍須溜馬,又是陪酒又是演講的,溫衍平時聽得太多了,對這些都沒什麼特彆的反應,他也不愛仗著自己身份高就勸彆人的酒,倒是下屬們敬過來的酒,他都接了。
能混到今天,飯桌上的這群人都跟人精似的,很快看出來溫總今天不想說話隻想喝酒,於是喝酒的興頭就更加起來了。
最後一幫人喝得酩酊大醉,有的叫老婆來接,有的找代駕,隻有吳建業最特彆,不但滴酒未沾,還要送溫總回家。
同事們都給吳建業比大拇指,說老吳可以啊,抱上溫總大腿了,升到總部這事兒指日可待。
吳建業當時是心花怒放,直到上了溫總的車,他才犯了難。
他不知道溫總住哪兒。
問溫總,溫總也不答,他想帶溫總去酒店開個房,結果一翻手機發現餘額緊俏,他的錢都在老婆那裡管著,每個月就隻給他留了日常的生活費,壓根就不夠去星級酒店開個房。
溫總喝這麼醉,貿然拿他手機掏他錢包也不好,萬一他醒了以後斷了片兒那他該怎麼解釋?
吳建業表示自己太難了。
“那、那我送您去盛小姐那兒?”
他平時又不跟著溫總做事,對溫總的行程是真的不清楚,絞儘腦汁想了半天,也隻能想到盛小姐。
可是也不知道盛小姐這會兒在不在家,吳建業還在糾結,結果一直醉著的溫總居然有了反應。
他皺眉閉著眼說:“就去那兒。”
吳建業當時就是一個迷惑的“?”。
他那幾個同事都已經醉到講胡話了,有的甚至還抱著電線杆子當老婆親,相比起來溫總的酒品真算不錯了,再醉也不說胡話,再醉也依舊端著老總架子。
所以他這會兒也不確定溫總到底說的是醉話還是清醒話,隻知道上司說話,他照辦就是了,彆的不多打聽。
“那我先給盛小姐打個電話?問問她在不在家。”
“去了再打。”男人喝得暈頭轉向的,心裡想著盛檸,濃濃酒意侵襲下竟然還能精準猜到那姑娘的反應,算計地低聲呐道,“提前說人就跑了。”
吳建業作為已婚人士,男人和女人之間彆彆扭扭膩膩歪歪糾糾結結的那點事兒,他早十幾年前談戀愛那會兒就跟他老婆玩過不知道多少回了,瞬間意會地長長啊了一聲。
盛小姐年輕,他們溫總也還是一枝花的年紀嘛。
吳建業拚命憋著笑說:“誒,明白了,我現在就送您去盛小姐那兒。”
於是事情就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喝醉的男人抱著他喜歡的姑娘,因為喝得太多,該死的酒精將他最後把控著理性的那一根弦也繃斷了,說出來的話也不經思考,也不管丟不丟而子,會不會被她笑,心裡想什麼就說了什麼。
說不觸動是假的。
盛檸凡人一個,人心肉長,而且最重要的是。
——她喜歡溫衍,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總之等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很喜歡他。
所以她一點也不覺得反感,即使他這時候是個醉鬼,可一點也不影響她因他而變得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她安安靜靜地被他抱著,嘴裡還是那句曾在心裡提醒過自己無數次的那個說辭。
“溫衍,我們不合適。”
男人忍不住收緊了幾分抱她的力道,沒有否認她的話,啞聲說:“我知道。”
“所以你能放開我嗎?”她小聲說,“我送你回家。”
“不想回。”溫衍自嘲地扯了扯唇,“沒意思。”
一個聽話的兒子、一個冷血的哥哥、一個強勢的舅舅,就是這些年溫衍給家人們的印象,他曾以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家人,即使得不到回報也沒關係,一家之主不需要理解和關心。
可感情總是貪婪的,他想要盛檸的關心,他想要盛檸的回應。
會被她的一舉一動牽動著情緒,會反複試探她對自己的感覺,那麼喜歡和在意的人,素來高傲的男人又怎麼會甘心就這樣錯過。
“沒意思那也是你家。”盛檸說。
起碼比她好多了。
那個糟心的原生家庭就不說了,就連自己唯一的一套房子都是從溫衍這兒薅來的。
跟她比起來,他已經擁有太多東西了。
可溫衍沒說話,也不知是醉聾了還是在耍賴。
盛檸斂下情緒,他不放手,她就狠下心自己伸手推開了他。
“回去吧,我送你。”
然後她伸手,從座椅側邊抽出安全帶,體貼地為他係上。
等安全帶係好,盛檸打開車門,一隻腳剛伸出車門,胳膊突然被男人拉住,然後她的整個身子往後一仰,後背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男人低而沉重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
盛檸眼睫微顫,否認道:“不是。”
他不甘的嗓音幾乎是抵著牙發出來的:“那為什麼你連試試都不願意?”
“我不想試,我沒那個時間。”她閉了閉眼,儘力淡定地說,“我跟你不一樣,你生下來就什麼都有,你開的車、你戴的表、你住的房子,還有你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是我需要拚了命賺錢才可能買得起的,可這些對你來說都是鳳毛麟角。”
“你想要什麼,我可以給你。”他啞聲說。
盛檸無可奈何道:“我不信你不懂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已經把話說成這樣了,你為什麼還是要纏上來?你就這麼閒嗎?”
男人愣住,緊緊抿著唇沒有回答。
“有錢真好。”她突然笑了笑,語氣突然變得諷刺起來,“我為了畢業的事整天忙得焦頭爛額,一想到畢業之後的未來就焦慮得睡不著覺,而你生下來就什麼都有,根本不用考慮這些東西,才有時間喝醉了跑來我這裡撒酒瘋。”
盛檸隻想把他趕走,全然沒有意識到她的話有多傷人。
溫衍今天喝了很多,酒意作祟,於是厚著臉皮再一次過來找她,放下了所有的姿態,說了好多平時絕對不可能說出口的話,醒酒後甚至會後悔會難堪的話,卻都沒有直接請求她跟他在一起,隻是想讓她試試。
可饒是把姿態放得再低,也經不住被她這麼說。
“……”
他鬆開了桎梏著她胳膊的那隻手,盛檸利落從後車廂下去。
溫衍沒有再阻止,甚至在盛檸送他回公館的這一路,他都沒有再說話,神色僵硬而難堪。
他放下了所有的高姿態,醉著酒跑來這兒跟她坦白,可還是被她拒絕了。
盛檸其實很怕開車,尤其是之前在滬市的時候,有溫衍坐在副駕駛上,開最低檔的速度都怕,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開著溫衍百來萬的豪車,她竟然也不怕磕著碰著,一路上開得特彆順暢,就連紅燈都沒碰上幾個,順順利利就到了。
她將他送回了公館,也不管他還在車上坐著,下了車準備自己打車再回公寓。
往外走出幾米後,盛檸忍不住回頭看他。
溫衍也已經下了車,站在地下停車場昏暗不明的燈光下,個子高挑,衣履精致,整個人看上去卻都是狼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