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正是秋季,傍晚的風颯颯吹拂在山穀之中。
草地上略枯黃的青草左右搖擺,尖端輕掃過桑葉大紅色的裙擺——
比起素淨的白色衣裳,平時在雷劍宗的私人領地,桑葉更喜歡穿顏色鮮豔一些的衣服。
暖橘的夕陽染紅半邊天的雲彩,些許陽光於間隙之間一點點灑上在桑葉有點兒炸的馬尾上,褪去了她平時清冷的樣子,給她整個人打上一層淡色的光,讓她看起來柔和了不少。
雷月道人看著桑葉遠遠朝自己走來,碾了下粗糲的手指,一張冷淡的麵容依舊嚴肅,眼底卻多了一絲絲的溫度。
——桑葉是他從屍山血海裡撿回來的孩子,是上天在他大限將至時,賜予他的寶物。
他當初之所以會將來曆不明的桑葉從血池裡撈出來,帶回雷劍宗,不過是看中她資質絕佳、未來很有可能結出極品金丹,用那顆金丹救他一命。
而桑葉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隻用了十多年的功夫,竟真的結出了極品金丹。
現下他大限將至,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需要儘快著手準備換丹儀式才好。
雷月道人心裡轉過數個念想,麵上卻並不顯露,隻站在原地未曾動彈。
桑葉走到一襲青衣的雷月道人麵前,朝他恭敬的行了一個弟子禮儀,“師尊。”
“嗯。”雷月道人摸了摸略長的山羊胡,語氣緩和了一些,“如何,前些日子受的傷好些了嗎?”
兩個月前,距離桑府城一千多裡的海島上意外發現了一個中級秘境。
傳聞秘境裡極有可能壽清果——一種哪怕對金丹期修士,也大有裨益的靈果出現。
雷月道人自己不願冒險,便派了實力比自己還稍強一些的桑葉去碰碰運氣。
誰知情報出錯,那秘境不是中級而是高級,元嬰以下修士幾乎十死無生,整個桑府城也隻有桑葉一個金丹期修士活著回來了。
想到自己差點失去桑葉……的金丹,雷月道人至今仍然有些後怕,眉頭皺的很緊,語氣也更為嚴厲,“先前你不是說傷到了一些金丹,如今可曾好些了?”
“弟子已經好多了。”
見雷月道人麵色不好看,桑葉在心底歎了口氣,但仍安慰自己師尊隻是擔心自己,念他大限將至,十分自覺的掠過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師尊今日怎親自前來?是宗門有什麼要緊的任務需要弟子去完成麼?”
平日裡師尊並不常來她這兒,除非有一些要緊的任務,才會親自過來。
“倒也不是很要緊。”見她還惦念著宗門的任務,雷月道人表情柔和了一些:“屆時再提不遲,你當務之急便是好好養著你的金丹,千萬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許是覺得自己說的明顯了一些,雷月道人話鋒轉了轉:“你是我們雷劍宗難得一遇的天才,掌門師兄和我都對你寄予厚望。”
雷月道人苦笑一聲:“師父我突破無望,沒幾年好活,你掌門師叔當年雖僥幸突破,可因為金丹受傷,至今也隻是元嬰修士中最弱的底層。”
“為師隻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突破至元嬰期,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桑葉點點頭,“弟子明白。”這番話她已經聽了許多次,也一直銘記於心,於修煉一途未曾有過絲毫怠慢。
“行了,倒也不用這麼嚴肅。”雷月道人見她表情凝重,笑了一聲:“不提這些,後日會來一批外門弟子,你去選兩個手腳利索的帶回來在你後山打打雜,你看你山頭也沒個人幫著乾雜活。”
對於雷月道人突然提起任務以外的事,桑葉有點意外,微側過了頭,“弟子不用。”
她喜歡安靜,一個人自在慣了,不喜歡有人侵入私人領地,而且清潔也有法術,不需要什麼人幫著打雜。
“唉,讓你帶兩個回來,你聽著便是……咳……咳咳……”雷月道人說罷,便忍不住咳嗽了起來,麵色越發蒼白。
桑葉見師尊許是舊疾又犯,隻好應下他剛說的話,擰著眉掏了掏儲物袋——
她今早才煉好幾枚固靈丹,隻是成色不算太好,對師尊用處不大。
“算了算了,有什麼丹藥你留著賣給大宗門換點靈石用吧,咳咳……”雷月道人見她動作,便知她又要給自己掏丹藥,抬手拒絕。
他聲音略有些淒涼,“怪師父和你掌門師叔沒用,沒辦法給你多弄點靈石……”
“沒有的事,弟子的靈石一直夠用。”桑葉不擅長安慰人,聽師尊這麼說,便停下了繼續掏丹藥的動作。
她指尖從微涼的冰玉丹藥瓶離開,觸碰到了那張材質怪異的“紙”。
桑葉心裡一動,猶豫著將那張“紙”拿在了手上,剛想說話,遠遠的,便聽到一聲清脆的鶴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