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俞早就等著五爺發話了。
他自幼跟著五爺, 這麼多年生死相隨, 也算是比旁人要多了解些五爺......他知道五爺待夫人的不同, 也相信五爺不會這麼放任夫人不管。
倘若五爺真的不想管夫人。
不會私下囑咐趙嬤嬤讓她如常伺候夫人,不會每天等著夫人過來,更不會在夫人過來的時候, 雖然躲在暗處不肯見人,可目光卻還是時不時地往外頭看去。
五爺他......
終究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那個冷冰冰的五爺, 現在也會為彆人著急擔憂了,慶俞那張鮮少有過笑容的臉上,此時卻很淺的露出了個一個笑。
不過也就這麼一瞬的功夫,他就收斂了笑容, 然後朝著陸重淵的方向,拱手一禮,輕輕應了一聲“是”。
***
慶俞是陸重淵身邊最得力的心腹,說是護衛,其實以前在軍營裡的時候也沒少幫陸重淵做其他的活, 若不是因為陸重淵對他有救命之恩,其實以他的本事便是在朝中當個四品官職也是可以的。
他去的快,來的也快。
統共不過兩刻鐘的時間,便把所有的事都調查清楚了。
這會他就站在陸重淵的跟前, 同人說道:“屬下已經調查清楚了, 今日是二少爺同老夫人檢舉說是夫人私下勾.引他, 還拿了一方夫人的貼身帕子給老夫人, 老夫人發了火, 這才把夫人叫走了。”
說這話的時候。
慶俞的聲音放得很低,餘光還不住打量著陸重淵的方向,生怕五爺知道這些事動氣。
陸重淵倒是沒生氣,他雖然和蕭知相處才不過一段日子,心裡也時常猜疑著蕭知對他好是不是有著什麼陰謀,但是若說她私下去勾.引陸崇越,他是絕對不會信的。
她雖然膽大,有時候也不是那麼有規矩,可這種事,她不會做,更不屑去做。
所以這會他也隻是坐在輪椅上看著慶俞,語氣平平得問道:“往下說。”
“是。”
慶俞輕輕應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那方帕子是老夫人身邊的二等嬤嬤林婆子給二少爺的,那位林婆子也就是當初被夫人責罰的那一位,她這些日子一直忌恨著夫人的所作所為,便同二少爺私下勾結,打算敗壞夫人的名聲。”
“她把帕子給二少爺的時候,有個丫鬟看到了,現在這個丫鬟也被屬下帶過來了。”
“不過——”
慶俞猶豫了下。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剛才他去查這些事的時候,的確查到夫人和二少爺私下有過往來,甚至在不久前二少爺還遣人給夫人傳了信。
可這番話,他卻不知道該不該同五爺說。
若是以前,他一定知無不言。
可如今......
他卻有些猶豫。
陸重淵是何等聰慧的人?即便慶俞沒說全,他也已經猜到了。
他的臉上沒有慶俞想象中的生氣,反而很平靜,修長的手指隨意搭在扶手上,下頜倒是有些微收,就連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緊繃,“以前的事,我不想過問,我隻想知道,她成婚之後可曾同陸崇越有過什麼往來?”
慶俞聽到這話,倒是鬆了口氣。
忙道:“夫人自從嫁給您之後便再未同二少爺聯係過,倒是二少爺私下給夫人傳過字條,想讓夫人離開您......”
話剛說到這,慶俞便發現眼前人的麵容黑沉了下,擔心會連累夫人,他連忙說道:“不過夫人根本沒有理會。”
“這次的事,屬下估計是林婆子和二少爺懷恨在心,便想嫁禍給夫人,以老夫人的性子,倘若讓她知道夫人私下勾結二少爺,必定會把夫人趕出去。”
“到那個時候......”
慶俞說到這的時候,那張沉穩的臉上已經流露出幾分厭惡,夫人無父無母,要是真被老夫人趕出去,她哪裡能夠活得下去?不是一條白綾解決了自己,便是委身於二少爺......想到這,他的聲音也變得低沉了許多,“五爺,您打算怎麼做?”
他打算怎麼做?
陸重淵沒有說話,他轉頭朝那扇半開的木頭窗欞外看去,窗外的天十分晦暗,隱有風雨欲來之勢,而他修長的手指摸了摸膝蓋上帶有加絨的毯子。
待又過了一會。
他才看著外頭被風吹得不住晃動的梅樹,冷冷道:“我陸重淵的人,輪不到任何人教訓。”
他的夫人。
要教訓也該由他來,其他人算什麼東西?
收回視線。
陸重淵重新轉向那扇門,麵容黑沉又淡漠,就連語氣也透著一股子冰寒,“走吧。”他倒要看看,那群人打算怎麼對付他的人。
***
正院。
風越來越大了,蕭知剛才過來的時候也沒披個鬥篷,現在身上也隻是穿著一身豎領長襖,這會被這迎麵的風吹著,隻覺得整個身子都忍不住發起抖來。
小臉蒼白得厲害,腳下的步子也因為這大風的緣故,走得有些慢。
身邊的桂嬤嬤自打離了五房之後,便懶得再給蕭知扮什麼好臉色了,這會見她小臉蒼白,步子緩慢便冷笑道:“夫人,您再挪幾步可就到了,老夫人和家裡幾位主子可都等著您呢,您可彆身嬌肉貴的在這個時候暈倒了。”
“不過今日,就算您暈倒了,老奴也得找人把您抬過去。”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是想伸手去拉人一把,省得她慢吞吞的誤了時辰。
可不等她的手伸過去,便察覺到蕭知看過來的視線,那是怎麼樣的視線呢?冷冰冰的,跟化不開的烏雲似得,讓人看著便心裡發怵,甚至還有點想往後退......桂嬤嬤勉強按捺住那狂跳不已的心跳,沒往後退,可那伸出去的手卻是不敢再往人那邊碰。
當初林婆子說這個孤女跟以前不同了,她還不信,可如今親眼看到,倒是容不得她不信。
隻是想到蕭知的結局。
桂嬤嬤心裡那份害怕卻是又少了些,現在這麼猖狂又有什麼用?馬上,她就什麼都不是了!等那個時候......還不是由著他們來?
想到這。
桂嬤嬤也沒再說話,冷冰冰的看了人一眼,然後就自顧自往裡頭走去,讓人通傳之後就站在一邊看著蕭知。
蕭知看著桂嬤嬤這幅神色也沒說話。
她其實能夠注意到,這偌大的院子裡,不止桂嬤嬤,就連前段日子對她恭敬有加的那些奴仆此時看著她的目光也不複以前的恭敬,有鄙夷,有探究,唯獨沒有本該有的恭敬和畏懼。
看來這些人都知道了。
蕭知捏了捏手,她垂下雙眸,沒再看這些人,要換作以前,她早就沉了臉讓人把這些人都給拿下了。
可今時今日——
她自己都不知道會麵臨什麼樣的結果。
剛醒來的時候,她倉惶之餘還有幾分慶幸,慶幸自己還能活著,人隻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如今……
她垂了垂眼,什麼都說不出。
沒過多久。
裡頭就有人出來了。
出來的是平兒,她看著站在外頭的蕭知,臉色也有些不太好,不同其他人的態度,平兒的態度還是和以前一樣,先是朝蕭知福身一禮,然後便同人說道:“五夫人隨奴進來吧。”
蕭知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沒說話。
進去的時候。
平兒倒是悄聲和她說了一句:“今兒個二少爺和幾位夫人都在,五夫人,您要小心。”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放在前頭,聲音也很低。
要不是兩片嘴唇輕輕動著,隻怕根本沒有人會察覺到她在說話。
不過此時也的確沒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平兒的身上,自然也就沒有人發現她在和蕭知說這些。
蕭知聽到這話,倒是有些詫異。
她以為出了這樣的事,依照平兒的性子應該比其他人更懂得明哲保身才是,不過......她剛才還十分冰冷的神色此時倒是少見的和緩了許多。
她衝人輕輕說了一聲,“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