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 39 章(2 / 2)

這個女人就一點都不怕嗎?

“陸小姐整日待在侯府,可能不大明白咱們大燕的律例。”蕭知沒有回答陸寶棠的話,反而是說起彆的,“大燕律例明文規定,若是身契自由的奴仆是不能被主家隨意打罵的,倘若有違背的,可以上告衙門。”

“輕則打罵,重則關押。”

奴仆分為好幾種,一種是被牙婆買賣的奴仆,這種都是有身契的,生死皆隨主家,另一種是家生子,比較得主家信任,但牽涉的利益太多,有時候反而更加不自由,縱然被打被罵也不敢多說。

還有一種,便是陪嫁過來的。

這類丫鬟的身契大多都是握在女方手中,而不屬於夫家,除非女方死了,身契延傳到夫家的手中。

要不然夫家的人是無權乾涉和打罵的。

而喜鵲——

她雖然自幼跟著原身,卻是沒有身契的,也就是喜鵲其實是良家身份。

隨意打罵良家,這可是重罪。

不過很多情況下,即便真的被打,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畢竟為了一個丫鬟而得罪自己的夫家,麼必要。

可蕭知顯然不這麼想,她也不怕得罪。

所以她才會在這個時候挾著陸寶棠,和她說這樣的話,怕人聽不懂似的,蕭知好脾氣的和人解釋了一回,“我這丫鬟雖然自幼陪著我,卻是自由身,你說,我要是鬨到衙門裡去,你會有什麼下場呢?”

眼見陸寶棠變得越來越慘白的臉,她卻沒有住口,反而繼續往下說,“新任京中衙門的那位大人是寒門出身,聽說格外嫉惡如仇,即使你是侯府小姐,隻怕也難逃此罪。”

“你說,你的祖母和母親又該怎麼幫你?”

陸寶棠聽得怕極了,就連臉色都變得蒼白了起來。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以她這個身份,是沒有權力去教訓喜鵲的,可她向來肆意慣了,平日對底下的人都是動輒打罵,又覺蕭知主仆好欺負,這才不管不顧打了這麼一巴掌。可她沒想到,蕭知這個女人這麼狠,竟然還拿律例來壓她。

她雖然不愛讀書,但這些條例還是知道的。

要是真的被告上衙門,可真是丟了人了,她以後還怎麼在貴女圈裡混?

恐怕那些人連理都不會理她!

背地裡還要嘲笑她!

像是預感到了以後的日子,陸寶棠忍不住尖聲喊道:“不要!”握著她胳膊的手還是沒有鬆開,她的臉一下子青一下子白,眼中的憤恨也是遮也遮不住,咬了咬牙,她閉著眼睛,終於還是開了口,“是我錯了。”

跟蚊蠅差不多響的聲音響起。

蕭知也沒鬆開,隻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甚至還掛著一抹笑,“太輕了,還有......”

她提醒道:“不是對我,是對我的丫鬟。”

這個賤人!

陸寶棠睜開眼睛,迸發出眼中的恨意,可迎著蕭知這樣的目光,還有眼底的威脅,她縮了縮脖子,還是咬了牙......轉頭看向喜鵲,不知道停頓了多久,她才咬牙道,“是我錯了!”

喜鵲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

她從小跟著主子,以前在尼姑庵的時候也沒少受那些尼姑的欺負,後來跟主子來了侯府,更是沒少被底下人的擠兌,說罵幾句還是好的,像林婆子那樣的,直接拿著板子打她都是常有的事。

她不知道律例。

她以為這就是她的命。

可此時——

這個侯府的千金小姐站在她麵前低著頭,同她道著歉,祈求她的原諒。

這......怎麼可能呢?

喜鵲就像是在做夢似的,忘記了張口,隻能朝陸寶棠身後的女人看去,那個熟悉的身影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也朝她看來,露出一個安撫和鼓勵的笑。就這麼一個笑容,卻讓她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不是做夢。

是她的主子在為她討要公道。

她的主子......

她的主子說,她不是任人打罵的奴仆,如果她想,她甚至可以上告衙門。原本的慌張逐漸消失,反而是有幾絲火熱流連在心中,喜鵲坐在石頭上看著陸寶棠臉上的不甘,撐在兩側的手其實還是有些害怕的緊握著,可脊背卻挺得很直......好一會,她才看著陸寶棠說道,“沒事。”

而後她又看向蕭知,很輕的說道:“主子,算了。”

她是恨陸寶棠,恨這些不把奴仆放在眼中的人,但她不想主子在府裡難做......她是自由身,可主子不是,那個侯夫人和老夫人都不是善茬,要是因為她的事惹了她們不順,繼而連累到主子。

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蕭知倒是不擔心彆人是怎麼想的,早在她鞭打陸崇越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被人在背後議論的準備。

至於陸老夫人和王氏......

陸老夫人現在一心想利用她挽回她跟陸重淵的關係,縱使她再過分,她也不會說什麼。而那個王氏......幾年相處讓她知道王氏是個趨利避害的人,她絕對不可能主動惹事,隻怕早在陸寶棠回來的時候,王氏就已經和她提醒過了。

鬆開手。

輕輕揉著手腕,握了這麼久,還是有些疼的。

幾個丫鬟見她鬆開也終於敢上前了,她們想扶住陸寶棠,可是手還沒伸過去,就一人挨了一巴掌。

陸寶棠明顯是把對蕭知主仆的氣都撒到了她們的身上。

打完之後,她狠狠瞪了蕭知一眼......

總有一天,她會讓這個賤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氣呼呼的衝幾個丫鬟罵道:“還不走,丟人現眼的玩意?”說完,她就氣衝衝的離開了,可還沒拐出小道,她就跟一個提著食盒的丫鬟迎麵撞上。

陸寶棠今天本來就處處不順,想教訓人沒教訓到,還被人反教訓了一頓。

難堪和不甘讓她現在整個人都快爆炸了,現在看到昨日剛送過來的裙子被湯水玷汙,直接氣得踹了過去,“你這個賤婢!”

她這一腳直接踹在了那個丫鬟的胸口上。

丫鬟疼得直接叫出聲。

......

蕭知正扶著喜鵲起來,那邊的陣仗她瞧見了,卻沒打算管,府裡這麼多下人,她隻能護得住身邊的人,其他人......她沒這個時間,也沒這個心力。剛想扶著喜鵲離開,可聽到那邊傳來的細微的熟悉嗓音,步子卻停了下來。

這個聲音......

她僵硬著身子,轉身往身後看去。

陸寶棠還在拿腳踹著丫鬟的心口,一腳又一腳,就像是有仇似的,每一腳都用儘了全力。

而那個倒在地上的丫鬟此時已經疼得連身子都蜷了起來。

她的衣裳都亂了,頭發也亂糟糟的,可蕭知還是看清楚了她的麵貌......那是一張陪伴了她十多年的熟悉的麵貌。

如意......

蕭知心裡輕輕喊著這個名字。

她起初還有些不敢相信,就連身子也僵住了,可那熟悉的聲音就跟在她耳邊環繞似的,是她,真的是如意!蕭知的瞳孔微縮,她收回扶著喜鵲的手,白著一張臉,腳步匆匆的朝如意走去,拂開幾個丫鬟,推開陸寶棠。

陸寶棠被推得一個趔趄,差點就要摔倒了,好在身側丫鬟及時扶住。

她原本沒看到蕭知,張口剛想罵過去,等看到蕭知的時候,身子一顫,嘴巴倒是也跟著閉緊了。

她還記著剛才那種恐怖的壓迫氣勢,怕這個瘋子又要拉著她,何況她現在的氣也卸得差不多了,陸寶棠咬了咬牙,還是沒在這個時候說話,冷冷收回視線,“走。”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沒一會功夫。

陸寶棠一行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而地上的如意不知道是昏迷了,還是怎的,仍舊躺在地上,要不是胸口還在輕微起伏著,隻怕旁人都該以為她死了。

蕭知蹲在地上,看著這樣的如意,她竟然有些不敢伸手,好久之後,她才顫著手朝人伸過去,隻是還沒觸碰到......躺在地上的如意卻睜開了眼睛,她眼裡沒有一絲生氣,死氣沉沉的,就跟個活死人一樣。

看到蕭知伸出手,她也隻是看了她一眼,然後語氣平平的說道:“多謝五夫人。”

說完。

她便手撐著地想爬起來。

可她受的傷實在是太重了,剛剛坐直身子,又劇烈咳了起來。

“你沒事吧?”蕭知忙伸手扶住如意,怕她摔倒。

“奴卑賤之軀,不勞五夫人費心了。”如意一邊說,一邊輕輕推開了蕭知的攙扶,她的確疼得受不了,但也不是真的站不起來了,相較受陸家人的這些恩惠,她寧可靠自己。低著頭,她把地上碎了的瓷盞一片片放進食盒裡。

然後咬著牙站起身。

起身的時候,她的身子跟著輕輕晃了一下,卻還是撐住了。

蕭知看著她這幅模樣,一時竟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才半年的時間,這個以往她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任誰都要給幾分薄麵的大丫鬟,竟然會落魄成這樣。她瘦了好多,好像風大些就會倒似的。

她不明白,為什麼如意還留在府裡?

原身的記憶裡,當年跟著她的那些丫鬟、婆子不是都離開了嗎?

還有?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蕭知心裡有無數的疑問,她不知道該怎麼和如意說,甚至在想要不要就這樣放她走,可就在看到她外露的那截胳膊上有明顯的傷痕時,她先是一怔,繼而忙追了上去,手握住她的胳膊,把那節袖子往上拉。

原本應該潔白無瑕的胳膊上,此時卻有不少傷痕。

有燒火棍的痕跡,有鞭痕,有針刺過的小孔,甚至還有一些是手用力擰留下的痕跡,這些傷痕有些有一段時間了,有些是新傷......她的手不住顫抖著,就連眼眶也有些酸澀,她小心翼翼的握著她的胳膊,顫著嗓音問道,“是誰?”

“是誰,是誰傷得你?”

“五夫人......”

如意皺了皺眉,她想推開蕭知的手,但她的手看起來沒什用什麼力道,但也不太容易推開......何況,她現在的力氣實在是太小了。隻能擰著一雙眉,看著她淡淡道,“五夫人未免有些太多管閒事了。”

她心裡也覺得奇怪。

這個五夫人今日怎麼這麼奇怪?但是彆人的事,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想拂袖離開。

可剛剛邁出一步,那個扶著她胳膊的人,突然低聲朝她喊道:“如意,是......我。”

“我回來了。”

如意整個身子都跟僵住了似的,她不敢置信的朝聲音來源處看過去,看著她抬起臉,看著那一張不算熟悉的清麗麵容,好一會才呐呐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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