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陸重淵的首肯, 蕭知一吃完午膳就讓喜鵲去廚房把如意帶過來,生怕去的晚了,如意又要挨一頓罰......擔心喜鵲吃味, 走得時候,她還特地把人留下,同她說道, “當初那位世子妃在的時候,她和如意沒少幫我。”
“如今世子妃去了, 我瞧她一個人孤苦伶仃, 便想著幫襯一把。”
她這話倒也不是虛的。
當初她還活著的時候,的確幫襯過原身幾回,可惜她和原身的性子相差太多,雖然幫過幾回, 私下倒是沒什麼聯係。
喜鵲聞言便笑道:“奴省得的, 奴以後會把如意當姐姐看, 和她一同好好伺候您的。”
她心裡也是喜歡如意的,當初剛進府那會, 她可沒少被其他丫鬟、婆子欺負,有幾次就是如意出麵幫了她, 她心裡也一直想著要好好謝人一回呢......如今主子能把人討要到身邊,她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當初世子妃仙逝的時候,您還替人摘抄了一個多月的往生經呢。”
“您還一直同奴說, 還沒回報她的恩惠......”
“如今您把如意接到身邊, 想必世子妃在天有靈, 肯定也會高興的。”
蕭知倒是不知道原身竟然還替她摘抄過往生經,一時難免有些怔忡,不過喜鵲這番話倒是提醒她了......原身去了這麼久,她還沒能給人立塊碑,都說人死後要是沒塊牌位,靈魂就隻能四處漂泊。
看來她找時間還得去寺廟一趟,替人立塊長生碑,祝她早日登上極樂之地。
“主子?”
喜鵲說了半天也沒聽到人說話,便輕輕喊了人一聲,等人循聲看來才又半歪著頭,疑惑道,“您在想什麼?”
“沒什麼。”
蕭知壓下心底的思緒,同人笑了笑,“你快些去吧,過會日頭又得沒了。”
喜鵲見此也就沒再多言,輕輕“哎”了一聲,就往外頭走了。
蕭知又看了一會,這才轉身朝廚房走去,她剛才應允了陸重淵要給人做梅花酥,自然是不能忘的。
......
廚房裡。
幾個婆子這會沒事乾,便一窩的圍著火坑吃著瓜子說著閒話,看見蕭知過來的時候,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忙把手裡的瓜子殼往火坑裡一哆落,然後拍了拍手裡的瓜子屑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朝人喊道:“夫人。”
那瓜子殼在火坑裡發出劈裡啪啦的脆響聲,燒得久了,甚至還傳出一絲香味。
打首的婆子姓徐,是廚房的管事,這會就有些戰戰兢兢的同人說道:“夫人,外頭天冷,奴幾個就想著圍著火坑取取暖......”
其實她們這樣也不是什麼大事。
這會午後,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躲個懶不是什麼大問題,就算趙嬤嬤瞧見也不會多說什麼。
可這位新夫人剛拿了五房的管事權,誰知道會不會新官上任三把火呢?再說這位新夫人的性子也不太好,和五爺可以說得上是如出一轍,當初這位新夫人在正院鞭打二少爺的時候,可是一點情麵都沒留,差點沒把人活活打死。
她們心裡難免害怕。
蕭知看著她們這幅膽戰心驚的模樣,倒是笑了下。
她不是那種看不得彆人閒的主,你把手頭上的事做好,其餘時間隻要行事彆太過分,她都是不會理會的,這會聽見這聲告罪的話,她也隻是笑道,“無妨,原本這會也是該你們休息的時候。”
張望了眼廚房,她問道:“剛才我讓喜鵲送過來的梅花,你們放在哪了?”
“就在灶台上。”徐婆子邊說邊把那清洗好的梅花瓣拿了過來,又試探性的問道,“夫人是想吃梅花酥還是梅花糕?您若想吃,儘管吩咐人過來說一聲便是,廚房汙穢,沒的那煙火熏了您的眼。”
“我知曉五爺喜歡梅花酥,趁著這會得空便過來做下。”
蕭知自顧自接過那清洗曬乾了的梅花,隨意撥了幾撥,梅花香味還在,清清幽幽的,很是好聞。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見幾個婆子一臉詫異的看著她,遂又笑了一句,“好了,你們不用理會我,唔,留一個燒火的婆子就行。”
“你們就先去歇息吧。”
做東西這樣的事,她以前嘗試過,好像也不是很難。
可燒火......
她就真的不行了。
徐婆子幾人互相張望一眼,似是想說什麼,可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說,留了個燒火婆子幫著燒火,其餘人就往外頭走,可她們哪裡真的敢去歇息?就站在外頭的避風處,生怕過會裡頭的人有什麼需要找不見人。
蕭知見她們出去了,自顧自找了一塊粗布係在腰間,又把兩節袖子挽了起來。
看起來倒是十分熟練。
她以前還在閨閣裡的時候,碰到元宵或是中秋,也曾跟著母親一道做過湯圓、月餅這一類吃食,左右都是麵團做的東西,估計也難不到哪裡去。
火已經燒起來了。
燒火的婆子恭聲道:“夫人,水已經開了。”
蕭知點了點頭,把手裡的簍子放進了蒸鍋裡,又讓人拿了一些麵粉過來,然後就開始揉起了麵團。
“徐嬤嬤,你說夫人她,真的能行嗎?”
外頭一個婆子看著在灶台前忙活的蕭知,憂心忡忡的問道,夫人這架勢擺的足,可是明眼人一看就是個生手,那麵團裡的水不是少了就是多了,力道也不夠,這麵團要是揉下去,估計等到黃昏落也完不成啊。
徐婆子看著裡麵忙碌的身影,無奈道:“行了,夫人既然想做且由著夫人去,等她玩夠了自然會喊我們進去的。”
她們這群做下人的還是少說話多做事好了。
剛想再說話,裡頭就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音,一群人忙往裡頭看去,眼瞧著剛才還好好的一個廚房現在就跟被人掃蕩過似的,不是舀水的瓢掉了,就是盛放麵粉的盆砸在了地上,白色的麵粉散亂在地上,一下子就成了雪白的一塊地,而在灶台前忙碌的那個人也跟成了個雪娃娃似的。
豔紅色的牡丹裙上都是麵粉。
身上也沾了不少。
這會她正拿著小手不住扇著,似是想把眼前的麵粉山走,嘴裡還不住咳道:“咳咳——”
有婆子看著這幅陣仗,問道:“這,這我們要進去嗎?”
“再......等等吧。”
......
蕭知是真的沒想到做東西會有這麼難。
她以前跟著母親在家的時候也沒這麼難過,可這個時候的她顯然是忘了......她那會做個東西,身邊可是十多個丫鬟、婆子陪著,想要什麼,便有人把東西遞過來,甚至無需她開口,身邊人就已經把後頭要用的東西都備好了。
她隻需要做做樣子,應應景,圖個高興就行。
不過雖然情況不怎麼好,可蕭知也沒想過放棄,或者把侯在外頭的幾個婆子喊進來。
她以前騎馬的時候摔過好幾次也沒想過放棄,更不用說做吃的了,難是難了點,但堅持下去總是會成功的,蕭知在心裡給自己鼓了個氣,然後抿著唇抹了一把臉繼續操乾。
***
書房。
陸重淵看了會書,又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瞧著外頭天色都有些昏暗了,可蕭知還是沒有過來,不免皺起眉,沉聲道:“夫人呢?”
慶俞聞言忙道:“夫人先前說去給您做梅花酥,這會估計還在廚房。”
都這麼久了,還沒做好?
是不是出事了?
想著她那雙細白的手,一看就是沒怎麼做過這些事的人,陸重淵心裡擔心蕭知出事,手裡的書就徹底翻不下去了,他把書一合擲在桌上,然後皺著眉,抿唇繼續說道,“過去看看。”
“是。”
主仆兩人過去的時候。
遠遠就瞧見一群婆子圍在外頭。
陸重淵本就皺起的眉,此時攏得是更加深了,不等他開口,徐婆子像是聽到什麼動靜忙轉過頭來,瞧見陸重淵在後頭的時候,她嚇得臉都白了......今天是怎麼回事啊?先是夫人,又是五爺。
他們這小廚房是被哪尊神光顧了。
心裡惴惴不安的想著這些,腳下的步子倒是一步都不敢停,忙朝陸重淵走了過去,向人請安,“五爺。”
其餘幾個婆子聽到動靜也都過來了。
陸重淵沒有理會她們的請安,隻是望著那個敞開的廚房,看著裡頭亂糟糟的場景,嗓音漸漸沉了下去,“怎麼回事?”
“夫人,夫人說是想給您做梅花酥,不準我們進去。”徐婆子戰戰兢兢的回道。
不讓她們進去就真的不進去?
她要是切到了手,碰到了熱氣,受了傷該怎麼辦?
想著這些,陸重淵俊美的麵容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甚至就連那雙狹長的丹鳳目也變得烏沉深邃起來,他凝視著跟前這幾個卑躬屈膝的婆子,身上那股子凜冽的氣勢好像成了一把把虛無的刀子。
懸在半空,落在頭頂,隻消一下就能要了她們的命。
“呼——”
裡頭傳來一道清越的女聲,帶著沒有掩飾的喜悅,“終於好了。”
像是感知到什麼。
蕭知轉頭朝外頭看來,在瞧見陸重淵以及一眾半蹲著,身子不住打著顫的婆子,輕輕“咦”了一聲,她像是沒反應過來,等又眨了眨眼,確定自己不是花眼,她把手裡的家夥什放下後就小跑著往外。
等走到陸重淵的跟前,她像是疑惑,又帶著一些喜鵲,半蹲在人跟前,衝人笑道,“五爺,你怎麼來了?”
陸重淵本來黑沉沉的臉在看到蕭知出現的那一刹那,立刻就變了,就連身上那股子凜冽到令人窒息的氣勢也被他漸漸收了回去。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然後轉頭朝蹲在眼前的蕭知看去。
可在看到她的麵容時,他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
好好的一張臉此時跟個小花貓似的,額頭上、臉頰上都是麵粉,就連那雙長而又翹的眼睫也沾了些麵粉,身上豔麗色的裙子這會更是不成樣子......心裡想殺人的那股子念頭好像更深了些。
他抿著唇也沒說話。
隻是伸手替人揩去臉上的臟汙。
蕭知原本還沒察覺,隻是疑惑的仰著頭,任由陸重淵替她擦著臉,等瞧見他原本乾淨的手指此時被麵粉沾染,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我的臉......”邊說,邊拿著手背抹了一下臉,全是麵粉。
又看了看陸重淵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能夠倒映出她此時的模樣。
雖然臉上已經被陸重淵擦拭的差不多了,但還是能夠瞧見一些痕跡,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初隻是兩邊臉頰,後頭擴散到耳廓,最後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從小到大的規矩,讓她格外重視顏麵。
平日裡就算再慘,也絕對不會蓬頭垢麵的見人,沒想到今天......她不僅把自己弄得一塌糊塗,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現了,陸重淵瞧見了,慶俞瞧見了,就連這些丫鬟、婆子也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