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
等蕭知和陸重淵到的時候, 陸家其餘人等都已經到齊了。
眼見兩人進來,剛才還在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幕後真凶究竟是誰”的一處地方, 顯而易見的安靜了下來。
眾人默不作聲的朝陸重淵和蕭知看去, 接觸到某位冷麵看過來的視線時, 又立馬收回視線, 喝茶的喝茶,低頭的低頭,非常同步。
唯有徐欽起身朝陸重淵拱手一禮,十分恭敬得朝人問了一個安, 喊道:“陸都督。”
陸重淵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 也沒看人, 由蕭知推著他入了座。
兩人入座後, 又各自見完禮。
其實也都是陸重淵和蕭知兩人坐著受陸家小輩的禮數。
他們兩人,陸重淵向來是不把禮儀規矩放在眼裡的, 彆說讓他請安了,恐怕就是讓他說句話都很難, 至於蕭知,自從她知曉父母的事以及陸承策的行事後, 便沒打算同陸家人好好相處。
有時候想到了, 行個禮,問個安, 若是懶怠疲乏, 便連說話都不願。
旁人有意見嗎?自然是有的。
但他們敢說嗎?
若是隻有一個蕭知, 自然是敢的, 可偏偏有個護犢(蕭)子(知)跟什麼似的陸重淵,敢跟他叫板,他們哪裡有這個膽量?
因此陸家眾人縱然再不高興,也隻能咽下這口氣。
其實真的咽不下這口氣的也就王氏和李氏罷了,這兩人對蕭知成見最深,可今天很明顯李氏不在狀態,自打進了這個屋子,從坐在那把椅子上開始,她整個人就恍恍惚惚的,有個風吹草動就一驚一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端坐在羅漢床上的陸老夫人眼見底下了事,目光卻還是沒能從陸重淵的身上收回,就連先前撚著佛珠的手也跟著停了下來。
自從陸重淵進來後,她這一顆心便都落在了陸重淵的身上,目光上下打量一番,眼見陸重淵的額頭上還有細小的傷痕時,便心疼不已。
她很想問問他,身體怎麼樣了?還有哪裡受傷?
但想到陸重淵的脾性,陸老夫人唯恐在外人麵前丟了臉麵,還是生生忍住了,轉過頭朝徐欽說道:“徐大人,現在人都齊了,你可以說了。”
既然人都到齊了。
徐欽自然也就沒什麼好耽擱的了。
左右他就是一個外人,查出來的那個東西,與他也是無礙的。
因此他在應了一聲之後,便同眾人說道:“這兩日,我和陸指揮先後盤問了幾個殺手,又去他們的老巢看了一眼,終於讓我們找到了證據。”
說這話的時候。
徐欽餘光不動聲色地朝陸崇越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他麵容看起來雖然平靜,雙手卻緊握成拳,倒是坐在他身邊的那個婦人......麵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些坐立不安。
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東西。
他就不禁對這母子兩人起了厭惡之心。
他知道很多世家都有爭權奪位的事,兄弟鬩牆的事也有不少......但像這種侄子買凶殺自己親叔叔的事,他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昨日和陸指揮查到證據的時候,他都不敢相信。
後來還是陸指揮訴說了陸家以前的一樁事,他才知道這對叔侄竟然有這樣的過節。
但有過節是一回事,買.凶.殺.人.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況當初若不是這位二少爺行事不妥,陸都督又怎麼可能會這樣懲戒他?自己行事不端,竟還心生怨憤,實在是令人不齒。
越想。
徐欽心裡對陸崇越的厭惡便越深。
餘後的話,自然也就變得越發冷冰冰了。
“據那些黑衣人所說,當初是一位戴著麵具的年輕男子找到了他們,以一萬兩紋銀讓他們殺兩個人......”
年輕男子,一萬兩。
這兩個關鍵詞一出來,屋子裡變得更加安靜了,底下眾人不曾說話,唯有陸老夫人沉著一張臉,道:“那個人究竟是誰!”
徐欽並未直接說明,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
而後在陸崇越和李氏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冷聲說道:“這塊玉佩就是我們從那些黑衣人的老巢之中找到的。”
“這塊玉佩......”陸老夫人年邁眼花,瞧見這塊玉佩的時候,雖覺得有些眼熟,但因為隔得太遠,並未看清。
她剛想讓平兒拿過來,仔細看一回。
但還沒有出口,李氏那廂已經抑製不住,起身喊道:“這,這不是真的!”
李氏從知道陸崇越行出那樁事之後就一直擔驚受怕,吃不好睡不好,大腦一直處於很緊張的狀態,雖然崇越跟她再三保證不會有人知曉是他做的,但她就是不放心,生怕他們查出什麼證據。
畢竟除了京兆衙門的人,還有一個陸承策在。
陸承策是什麼人?十五歲入錦衣衛,一直是天子的左膀右臂,但凡他經手的案子向來沒有查不到的。
惴惴不安了一天一夜。
剛才收到陸老夫人吩咐,來到正院,看到徐欽,她那種不安更是升到了極致,就算坐著,從頭到腳也是發麻的。
現在......
看到這塊玉佩,她哪裡還坐得住?
這塊玉佩可是崇越從小帶到大的,陸家幾個小輩一人一塊,現在被人這麼堂而皇之的拿出來,還指明是幕後真凶所有。
他不是說沒有問題嗎?
他不是說不會有人知道的嗎?
現在——
現在怎麼辦!
李氏整個人都慌得不行,她甚至想直接從徐欽手裡把玉佩搶過來毀了,但終究為時已晚,因為徐欽的那句話,因為她突然起身的尖叫,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塊玉佩上麵。
離得最近的便是陸寶棠。
她的眼睛圓睜,疑惑道:“這,這不是二哥的玉佩嗎?”
王氏這會也看清楚了那塊玉佩的樣子,她很快就聯想到今天李氏和以往的不同,她道是什麼緣故,原來這事竟然是這對母子做的!
心下免不得要罵兩人一聲“蠢”。
花了這麼多銀子,竟然還殺不掉兩個人。
真是沒用!
要是她的話......
心下剛起了這個念頭,王氏忙搖頭晃了開去,罷了罷了,她雖然恨蕭知,但也沒到要殺了她的地步,何況......她可沒這個膽量。
屋子裡的議論聲越來越多。
陸家人的,丫鬟、婆子的......
蕭知倒是不知道那塊玉佩的來曆,但在聽到這些議論聲,看到李氏母子兩人的臉色時,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好啊,她說是誰這麼狠的心腸,原來是陸崇越這個狗東西!
不是不知道陸崇越對他們兩人的恨意,也不是不知道陸崇越的身體變化。
但她還真的沒把這個沒有擔當、懦弱虛偽的男人放在眼裡。
沒想到就是這個混賬東西,差點要了她跟陸重淵的命......胸腔輕微起伏著,她的小臉也陰沉的不行,剛想起身狠狠去抽陸崇越一頓,但不等她有所動作就被陸重淵握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