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西南王離京。
同行的還有柳述。
如今陸重淵的腿已經治好了, 蕭知擔心師父留在京中會被人發現, 便把人托給了楊善。
知道柳述還活著的時候,楊善是吃驚的,但他也沒有多問,知知好不容易才拜托他一件事, 他怎麼可能會拒絕?自是一番保證, 讓她放心。
柳述若是願意同他回西南,他自然會讓人頤養天年。
若是不願......
他也會遣人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
京郊。
楊善一行人已經出城了, 這會他坐在馬上, 看著身後的馬車, 臉上還是流露出濃濃的不舍......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女兒, 還沒有好好相處過幾日卻要麵臨分離, 他怎麼舍得?
但舍不得也沒用。
他能看出她和陸重淵的感情深厚。
為了自己的私欲, 讓小兩口分離,他實在坐不到。
馬車停下,蕭知由如意扶著走下馬車, 她手裡拿著一個包袱,徑直走到楊善跟前,然後把手中的包袱遞給他。
“這是什麼?”
楊善見她過來,忙翻身下馬, 倒是收斂了一些悲傷的情緒, 隻是看著她遞過來的包袱有些不解的接過。
“您膝蓋不好, 我這幾日做了幾對護膝, 兩對天絲做得是夏日用的, 還有兩對妝花緞做得,裡頭放了棉花,適合天氣涼的時候用......”她一字一句地同人說道。
如今她身邊的親人越來越少。
今日一彆,日後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再相見,她女紅不好,能做得也就這麼一些小東西。
楊善一聽這話,忙打開包袱,看著裡麵四對做工雖然不算精致但十分工整的護膝,眼眶都紅了,手顫抖著撫過那幾對護膝,竟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蕭知看著他這幅樣子,又笑了笑,柔聲寬慰道:“天氣越發涼了,您要注意身子,少貪杯,早些睡。”
看了看他鬢邊的幾縷銀絲。
原本還想再勸說一番,最終卻隻是說道:“您......得長命百歲啊。”
楊善的眼睛從護膝上移開,落在蕭知的身上,看著她像極了那人的麵貌,有些哽咽得應道:“......好。”
大概是兔死狐悲。
他這一年多的確有些不顧忌自己的身子,甚至想過有朝一日真的為國儘忠也無不可,但如今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
楊善卻覺得,是該好好活下去,他還沒有看到她生兒育女,怎麼能夠就這樣離開?他沒有看到她長大,但可以幫她養育她的孩子。
若是男孩。
他還可以教他騎馬射箭。
想到這。
他臉上的笑也深了些,握緊手中的包袱,朝她點頭,“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的。”
蕭知放下心也就未再多言,又朝他福身一禮,然後走向楊嚴。
楊嚴在最前頭,瞧見蕭知過來也連忙翻身下馬,問道:“知知,你怎麼過來了?和父王說完話了嗎?”
“說完了,有些東西交給哥哥,便過來一趟。”蕭知一邊說著話,一邊從如意的手中接過一對護腕,“時間匆忙,隻來得及做一副,哥哥每日拿著槍,容易傷手,您日後上陣的時候記得戴著護腕,能護著一些總歸是好的。”
剛才遙遙看到父王拿了護膝,沒想到自己也有。
楊嚴有些呆呆地從蕭知手裡接過,握了半響也沒回過神......這還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收到禮物呢。
他跟父王都是男人,平日裡也都是混在軍營裡,就算碰到生辰,也都是一大幫男人坐在一道喝酒吃肉,送禮物太矯情......倒也有些姑娘給他做荷包、香囊的。
但他怕被人纏上,從來都沒收過。
十八歲的少年,這會握著這幅護腕,竟是一刻也忍不住,直接戴在了手腕上,大小正合適,上麵繡得翱翔天際的蒼鷹也是他最喜歡的,“真好看。”
他笑著抬頭,露出潔白的牙齒,和她說道。
本來想抱抱她,但手剛剛伸開,就發覺有一道視線穿過眾人落在自己身上,楊嚴錯愕地看過去,就看到了坐在馬車裡的陸重淵......明明那個男人離得那麼遠,什麼都沒有做。
但楊嚴就是感覺有一把利劍懸在自己頭頂,壓得他心慌慌的。
輕輕咳了一聲。
他有些不自在的收回手,然後彎下腰,壓低嗓音,悄悄和蕭知說道:“知知,要是陸重淵欺負你,你記得寫信給我,我來給你報仇......”
大概是覺得兩人的武力值不在一個層次,他默了默,又補充道:“我可以偷偷給你報仇。”
明麵上比不過,他還可以暗著來!
就算真的比不過,也不能讓他欺負了知知!
蕭知看他這幅認真的樣子,忍不住彎了眉眼,她笑著說了一聲“好”。
再往後。
便是同柳述去告彆了。
隻是不等她掀開車簾,裡頭就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外頭風大,早些回去吧。”老人的聲音透過車簾傳出來,雖然冷淡,卻夾雜著一些藏不住的悲傷。
蕭知懸在半空還沒握住車簾的手一頓,她抿了抿唇,還是沒有掀起。
可她不掀,裡頭有人卻忍不住,喜鵲偷偷掀了一角,揚著一張淚痕斑駁的臉看著她,一邊哽咽一邊喊她:“主子。”
以後京中的事還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