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位於秦國公府的主院書房。
外頭因著成婚嫁娶的事, 正是熙熙攘攘一片,好不歡鬨, 可此處卻顯得頗為安靜......一身正裝的秦國公大刀金馬打外頭進來, 看到端坐在書房裡,一身青衣的中年男人, 皺了皺眉。
“什麼事, 竟讓你在這個時候來尋本公?”
“國公爺。”
青衣男人起身,禮過之後便抬了頭, 他麵容清雋, 神色清平, 隻是略帶了一些病態的蒼白,正是長興侯府的陸四爺陸昌平......不過,此時的他卻再無顯於陸家人麵前的怯弱。
脊背不再似以往那樣一直躬著,反而挺得很直, 說起話來也是不疾不徐, “是有樁急事。”
知道他的性子。
若無急事也不可能尋到這, 秦國公也就未再多說什麼, 撩起衣擺端坐在椅子上,然後才朝人抬了抬下頜, “說。”
“夏國傳來的急報, 說是晉王並沒有死。”陸昌平把手裡的折子遞過去,眼見秦國公突然變了的臉色, 依舊緩緩而言, “看來夏國發生了我們意料之外的事。”
原本夏國傳來晉王伏誅的消息。
他們也隻當是晉王技不如人, 又或是夏國那個老皇帝早就有所安排。
並未有多餘的想法。
可如今——
秦國公接過那個冊子,淩厲的雙眉皺得很深,半響才開口問道:“你確定過沒?”
“夏國路遠,要確定還得多費些時間,但應該沒差......”陸昌平低眉順眼,聲調緩緩,語氣十分溫和,“當初夏宮傳出晉王伏誅的消息,卻沒有人看到他的屍身。”
“屬下擔心若是晉王未死,這些年,您和他來往的消息......”
餘光看了一眼秦國公緊繃的麵容,又垂下眼,低聲道:“恐怕是瞞不住了。”
秦國公向來是個火爆脾氣,一聽這話,手裡的折子直接砸到人的臉上,厲聲斥道:“那你還不想法子去夏國打探清楚,把人趁早處理掉?!”
他是個武人,力道向來大的很。
陸昌平一時不慎竟被砸得往後趔趄了好幾步,可他臉上神情一絲未改,依舊是先前那副樣子,隻有額頭有一角被冊子的尖端砸了個通紅。
彎腰把地上的折子撿起來。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上麵未沾的灰塵,等重新放到桌子上才又同人說道:“屬下已經派人去查了。”
“隻是有一事,屬下想先問問您的意思。”
“說。”
陸昌平:“若此事瞞不住,國公爺打算如何?”說完,不等人開口,他抬了眼簾朝秦國公看去,不顧他難看的神色,繼續道:“難不成國公爺真的打算扶持太子登基後,便做個抱養子孫的老人?”
他這話委實大膽。
秦國公皺了眉,聲音冷了下去,“你什麼意思?”
“屬下知曉您待太子如親兒,若不然也不會如此費心為他謀劃,但國公爺......太子他,畢竟姓顧。”陸昌平仔細觀察著秦國公的神色,聲音平平,不帶一絲起伏。
“更何況,太子對永安王府的情感不一般,若是讓他知曉當初永安王府的事,是您和皇後娘娘設計出來的,恐怕......”
他隻說到這,未再往下。
秦國公原先便不算好看的臉色,此時更是差到了極點,撐在桌子上的雙手緊握成拳。
他沒有兒子,便把太子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從小到大,為了他的事不知謀劃了多少......可偏偏他這個外甥卻更喜歡永安王,對他這個舅舅恭敬有餘,真情卻不足。
若是讓他知曉當年永安王府的真相,恐怕......
臉色從紅轉到青,又從青轉到白。
好半響,他都沒有說話,直到外頭的喜樂聲越來越響,他才如夢初醒一般,直接冷了一張臉,斥道:“我是他舅舅!”
“滾,沒用的東西,去做你的事!”
“若日後再來挑撥我跟太子的關係,本公絕不饒你!”
陸昌平倒是沒有多言,拱手一禮後便躬身退下了,直到走到門外,他才看了一眼端坐在屋內,神色晦暗不明的秦國公一眼。
什麼外甥舅舅?
真到了關鍵時候,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若是等夏國真的有所動靜,恐怕最擔心的便是這位秦國公了,更何況......他捏了捏袖中另一道密旨。
夏國傳來的消息共有兩道,一道,他先前已經呈給了秦國公,而另一道......上麵所書,近來夏宮出現了一個年輕男人,很像當年永安王府的那位世子爺。
若真是顧辭。
那還真是有好戲看了。
就是不知道,那位世子爺是怎麼逃過叢叢關卡,跑到夏國的呢?
陸昌平不知道。
但他知道,這大燕的天很快就要變了......而他要做的便是攛嗦秦國公謀取帝位,讓這天下真的改換秦姓。
那麼他,才能真的有出頭之日。
***
時辰差不多了。
太子已經過來接人了,皇家娶親和民間不一樣,民間成婚,講究陰陽調和,女子黃昏出嫁,譽為吉祥。
可皇家娶親,禮儀規矩繁瑣複雜,是以用完午膳,新娘便要出閣了。
因為到了觀禮的環節,男女賓客便也沒了避諱,蕭知更是一用完午膳,便直接去尋陸重淵了,這會夫妻兩人待在一處,一道觀禮,眼瞧著顧珒牽著紅綢的一端,和牽著紅綢另一端的秦嘉往外走。
她臉上的笑便又多了一些。
她是真的盼望秦嘉和太子哥哥能夠好好的。
“這麼高興?”陸重淵握著她的手,見她眉目彎彎,便也笑著問道。
蕭知笑著,點了點頭,眼見賓客隨人往外走去,她才收回目光,看著陸重淵笑道:“禮成了,咱們回家吧。”
“好。”
兩人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