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還是灰蒙蒙亮的時候, 都督府的人便都起來了。
廚房裡熱氣騰騰, 外頭清掃院子的人也都趕了個大早,丫鬟仆婦也是來來往往準備這個準備那個......就連主院裡,蕭知也難得沒起遲,這會正站在陸重淵麵前,親自服侍他洗漱。
看著她眼下的青黑。
陸重淵接過她遞來的帕子, 皺了皺眉,勸道:“你一夜沒睡, 何必還要跟著我起來?這些事, 我自己都會處理, 你且安生去睡一覺, 不用多久, 我就能回來了。”
蕭知搖搖頭,也沒說話, 就看著他。
自從嫁給陸重淵之後,除了之前西南王回來,兩人分開過一趟, 平日裡都待在一起, 驟然要分開這麼一段日子,她還真是有些不大習慣。
想多跟人說會話,也想再多看人幾眼。
隻要想到有一陣子,她見不到陸重淵了, 就舍不得去睡。
抬著一雙清亮的杏兒眼, 一點也沒避諱, 就這樣仰著頭盯著人看,因為要出征的緣故,陸重淵沒穿官袍也沒穿朝服,穿著一身銀色盔甲......正是以往他每回出征時穿得那套。
蕭知以前隻遠遠看見過陸重淵穿盔甲時的樣子。
如今離近了瞧,隻覺得他身上的那股子氣勢更為迫人了。
外頭早膳都已經備好了,如意站在簾外輕聲稟道:“五爺,夫人,可以用早膳了。”
陸重淵輕輕嗯了一聲,他隨手把帕子扔到一旁的端案上就握著蕭知的手走了出去,驟然分彆,蕭知舍不得,他亦是......打發了下人,好生陪人用了一餐早膳。
“我不在家的這些日子,你自己注意著些飲食,不要身子疲軟就不用膳,每日到了時辰還是要準時用膳。”
“夜裡睡覺時也注意著些,如今天寒地凍的,房裡的炭盆不能少,我也會囑咐如意每日等你睡了後來看看,彆又把被子扔到地上。”
陸重淵慣來是個少話的人。
如今卻像是有滿腹要叮囑的話要同她說。
說也說不儘。
蕭知原本還能強忍著些情緒,可聽人這般叮囑下來,忍不住就紅了眼眶,放下手中的筷子,她抬頭看人,眼圈紅紅的,竟是一副要哭的樣子。
她素來是不愛哭的。
總覺得這世上最無用的便是眼淚,現下倒是變得越發矯情了。
陸重淵見她這般,也忍不住歎了口氣,放下筷子,把人攬進懷裡,溫聲寬慰幾句,“不會多久的,很快我們就能團聚了,家裡我也都安排好人,你隻要好好待在家裡,不會有事的。”
蕭知知他心思縝密,安排的周到,就算他不在京城,她也斷然會安然無恙。
她並不擔心自己,隻擔心他,依偎在他的懷裡,即便已經問了無數回,她還是忍不住啞著嗓音問道:“真的會沒事嗎?他們會不會發現什麼,你......會不會出事?”
“不會。”
陸重淵抱著她,接連說了好幾個“不會”,眼見人小臉還是蒼白,又抱著人哄了一回。
簾外如意輕聲稟道:“五爺,慶俞已經來了,您該出發了。”
已經到了要出征的時辰。
蕭知知道此事要緊,雖然心裡不舍,倒也沒再拖著陸重淵,她把臉上的淚水擦了乾淨,又把腰間荷包裡的護身符取了出來,親自掛在人的脖子上,“我心裡還是擔心,前幾日和如意特地去求了這麼一道護身符,你戴在身上,我也能放心些。”
陸重淵低頭看了眼脖子上的護身符,未置可否。
他向來不信這些鬼神佛道,也不信天命護佑,隻不過......能讓她安心,倒也無妨。
把護身符藏進裡衣,他點點頭,“我會日日戴在身上。”又問人一句,“西南王給你的玉佩可戴在身上?”
“在。”
蕭知忙把脖子上的玉佩取了出來。
“這塊玉佩你每日務必戴在身上,如果京中真的有亂,便讓人拿著玉佩去順德當鋪找李掌櫃。”陸重淵神情嚴肅的說完這番話,又親自幫人把玉佩藏了進去。
當初西南王離開的時候也同她囑咐過。
但這塊玉佩到底有什麼用,蕭知卻不知曉。
陸重淵看出她臉上的疑惑,壓低嗓音說了一句,“除了京中禁衛之外,城外還有一支順林軍,那支軍隊是端佑帝登基時就存在的,看似隻聽從端佑帝,不受旁人統轄,其實當年除了端佑帝之外還有四個人可以統轄他們。”
蕭知詫異,“哪四個人?”
陸重淵看著她,抿唇道,“西南王,左相,徐尚書,還有......”他停頓了下,又道,“永安王。現在其餘三人都已不在,也就隻有西南王的玉佩可以統管他們。”
這麼多年過去了。
端佑帝心性早已不複當年,他身邊的老臣,退的退,死的死,唯獨這支順林軍始終保持著一席之位。
誰也不知道他的心思,或許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吧。
蕭知握著脖子上的玉佩有些默然。
當初父王還在的時候,也與她說過以前的事,少年時的意氣,三四好友結伴,一起想要治理好一個國家的希冀......
隻可惜歲月易逝,人心亦是如此。
陸重淵撫了撫她的頭。
蕭知抬頭,鬆開玉佩的手,朝他笑了下,她沒再說這件事,隻是看著他,道:“我送你出去。”
“好。”
陸重淵點頭。
而後握著她的手,一道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