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蕪, 你覺得定國公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
坐在一側的綠蕪聽到這話,一愣, 定國公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跟定國公夫人也沒怎麼接觸過,如何會得知定國公夫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就按照你聽到的那些來說。”崔妤在一旁補充到。
聽到的嗎?
綠蕪細細想了下, 然後輕聲答道:“據奴所知, 定國公夫人因為一直養在庵中的緣故, 性子比較膽怯自卑, 當初陸三小姐來府中做客的時候, 奴便聽她同幾個貴女說過一些事。”
“她說那位定國公夫人膽怯如鼠, 便是扣她的月例,拿她的東西, 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就連那些丫鬟、婆子都能欺負到她的頭上去。”
“她還說......”
不知想到什麼,綠蕪的聲音慢慢弱了下去,嘴唇也輕輕抿了起來, 似乎是在避諱著什麼。
“還說什麼?”
崔妤側頭問她,見她神色似有擔憂,隱約猜到什麼,輕聲哄道:“無妨, 這裡隻有你我, 你說便是。”
“是。”綠蕪輕輕應了一聲, 隻是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壓低了一些, “陸三小姐還說過, 當初定國公夫人還未嫁給定國公之前, 其實並不滿意這樁婚事,但即便不滿意,她也隻能咬牙承受。”
“可是——”
她抿著唇,似乎是想到之前的那一麵,繼續說道:“可是現在的定國公夫人完全不似陸三小姐所說,她比奴往日見到過的任何一個貴女都要看著金貴。”
那種舉手投足間的氣質,便說是從小養在皇家都能信。
不過這也沒什麼,人都是會變的,再說那位陸五爺那麼疼定國公夫人,加上她如今還有那麼一門家世,便是王侯也比得。
驕矜些又如何?
崔妤聽綠蕪說完,淡淡落下一句話,“是啊,她看著是當真金貴啊。”
那樣的金貴可不像是後天才養出來的,倒像是根深蒂固的東西......而這樣的金貴,崔妤這一生,在同輩裡,也隻在顧珍身上看到過。
真正的貴女。
她突然想起之前回心齋那一麵,蕭知一身紅衣,珠翠滿頭,遠遠走來仿佛神仙妃子,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像是隔了千重萬重山,遙不可及。
崔妤突然想到許多事。
為什麼第一次見蕭知就覺得她身上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為什麼蕭知總是在言語上針對她?又為什麼在那一次......她跟陸承策去祭拜顧珍的時候,蕭知會有那樣的反應?
甚至於最後。
她想到真相大白時,蕭知附在她耳邊說得那句話。
她說:
“崔方儀,如今這幅局麵,你可滿意?”
那個時候她被局麵打擊得連心智都亂了,滿腦子都是陸承策要休了她的事,哪裡還有心思去理會蕭知說得那些話。
可如今想想。
她說得這話,實在是不像是蕭知那個身份會說出來的。
以往心中那些捉不透說不清的疑惑,在此時仿佛終於得到了答案,崔妤的纖纖素手緊抓著裙擺,而那雙纖長又濃密的睫毛在幾經顫抖之後才平靜下來。
她重新掀起車簾,往外看去。
這一次看得卻不是拐角,而是那個巍峨又壯麗的定國公府,想到那個女人言笑晏晏的模樣,想到她如今被眾人欽羨的境況,想到剛才陸承策那張臉上的表情。
她突然就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抿得死緊,雙手更是用了全部的力氣,仿佛要把這塊車簾都給撕下來了。
還是綠蕪察覺到不對,忙握住她的胳膊,開口:“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
怎麼會沒事?
她以為早就成為一坯黃土的女人竟然又重新活過來了。
不僅如此,那個女人好像特彆得上蒼寵愛,即便重活一世也能享有同樣的福運,從一個卑賤的孤女成為全京城最有名望的定國公夫人。
定國公愛她。
先帝也寵愛她。
西南王是她的爹。
即便是素來不愛跟人交涉的秦嘉也把她當做最好的朋友。
還有顧辭......
她的哥哥,從小就格外寵溺她。
可這些都沒什麼,最讓她沒辦法接受的是陸承策,那個男人,竟然到了如今,變成這樣的身份,還深深地愛慕著她!
生怕彆人知道,隻能偷偷跟著她,護著她,看著她。
他還真是,情根深種啊!
崔妤以往從來沒有那麼恨過,便是陸承策休棄她,她也隻是愛恨交加,還是會忍不住懷念,就算後來顧辭拿回庚帖,她也隻是覺得不甘。
可現在呢?
現在,她覺得有滿腔的怒火,已經快壓不住,要噴泄出來了,就連她的身體都因為憤怒而打起了顫。
憑什麼?
憑什麼顧珍無論什麼時候,都能被那麼多人喜歡和維護?!
而她——
卻隻能被人厭惡。
像一隻過街老鼠一樣,就連那些最低賤的商販都能欺辱她!
若是之前。
崔妤還能不把這些放在心上,那麼在得知蕭知就是顧珍的時候,這些不甘和恨意卻再也藏不住了,憑什麼顧珍能夠現世安穩,永享太平?
而她卻隻能成為一個低賤的可憐蟲?
她恨!
她不甘!
“小姐,小姐?”綠蕪眼見崔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都快以為她中邪了,剛想喊車夫快點回家,再找個大夫看看,就聽到崔妤幽幽出聲了,“......我沒事。”
“小姐,您終於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