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延他們猝不及防的出現,讓宋黎懵了很久,她忘了那天鬆開盛牧辭頭發的動作有多慌亂,總之,雙方在一陣詭譎的氛圍裡,隔著涼亭和木橋的距離遙遙相望,莫名尷尬。
宋黎停住了,在想該如何從容地和他們交流,她開始思考,盛牧辭是怎麼做到麵對什麼事都漫不經心的?
不由去看他,意料中,他情緒完全沒有變化,慵懶側靠在椅背,長腿以最舒服的姿勢搭放著,發現那群人後,也隻是抬手攏過被她抓亂的短發,不慌不忙地,慢慢攏齊整。
互相已經對過眼,再沒有回避的機會,木橋邊的人都擔驚受怕的樣子,將許延推搡在最前,你讓我躲地磨蹭向涼亭去。
許延硬著頭皮,露齒一笑:“三哥!”
其他人也都立軍姿似的,站得規規矩矩,像是在和長官敬禮,跟著一聲聲“三哥”喊得此起彼伏。
一幫大男人穿得或是光鮮的西裝,或者名貴的皮衣,脖子到手腕到處都有金銀玉鑽,一看就是京市大院裡成日隻知道叼煙玩鳥的紈絝子弟。
他們擁擠著,原本敞亮的涼亭突然就逼仄了起來。
宋黎挨著立柱坐在角落,顯得很小一隻,看上去他們沒一個省油的,宋黎不想招惹,抿抿嘴裝聾作啞。
倏而,也不知是誰高喚了聲:“嫂子好!”
“……”
宋黎下意識左右瞥兩眼,意識到在場隻有她一個女生,心忽地咯噔了下。
下一秒就是來自他們嫂子嫂子地連聲招呼。
宋黎愣在那兒,臉上有明顯的驚惶。
盛牧辭先是瞧了瞧她神情,而後才掃他們一眼:“亂喊什麼?”
“叫宋醫生。”他又淡淡道。
都是聽說三哥奪人所愛,和人家小姑娘在網上鬨得沸沸揚揚,專門聞訊趕來瞧瞧的。
這反轉他們很難不傻眼,好在許延反應得快,用很熟的語氣笑說:“好久不見啊宋醫生。”
宋黎輕輕回了他個笑,沒說話。
她不能說自己當時無動於衷,至少在盛牧辭澄清他們關係的時候,宋黎情緒不經意間暗下些許。
這回不是不自知的,她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消沉。
仔細想想,就算盛牧辭不說,她也是要解釋的,可很奇怪,好像這話就是聽不得他說出口。
他說了,她就會多想。
那句彆亂喊,是指他們沒有任何越界的感情的意思嗎?雖然……是事實。
在宋黎沉默的時候,盛牧辭問她,要不要過去玩兒射擊遊戲。
他口吻隨意得,仿佛剛剛無事發生。
其實宋黎想回去了,再美的景色都喚不起她的好心情,但她也不是無理取鬨的姑娘,這群人就是來找盛牧辭的,總不能他們前腳剛到她後腳就要走,讓他們跑空。
“你們去吧,”宋黎莞爾,輕聲說:“我有點累了,想在這裡休息會兒。”
盛牧辭深深看她一眼,什麼都沒問,隻讓她在這裡彆亂跑。
遊樂區在花田附近,和涼亭隔得也不算很遠。宋黎趴在扶欄上,隱約能望見他們的身影,三三兩兩地散著,打鬨,嬉笑怒罵。
盛牧辭走在正前麵,背影被擋著,宋黎看不見。
宋黎把臉埋到臂彎裡,閉著眼想,她和盛牧辭到底是什麼情況呢?
隻是迫不得已扯上乾係的兩個人而已嗎?他們還真沒有那麼清白。
盛牧辭的圈子有多複雜,宋黎都清楚,連靳時聞那圈裡人的秉性她都難以接受,更彆提京圈的作風了。
那個圈子裡沒什麼愛情可言,糜爛的男女之情都是你情我願。事實上今天換作任何一個彆的女人在他身邊,那群人肯定也都會叫一聲嫂子,宋黎明白那是常態,並不是她特殊。
可又不能說那也是他玩弄感情的手段,因為盛牧辭什麼都沒對她做過。
到目前為止,他們最親密的皮肉接觸,也不過是她抱了抱他腰。
他是圖什麼?和她又算什麼呢?
必須要承認,在他澄清之前,宋黎一直都覺得他們是在往曖昧的方向發展,隻是經曆和性格的阻礙讓他們反複徘徊。
可現在,宋黎想不通了。
和靳時聞分手她都沒這麼迷茫過。
盛牧辭立在氣球攤前,長柄氣.槍依托右肩,槍口瞄準,扣動扳機,在氣球爆裂聲中,第二發不偏不倚擊中目標。
他優越的外型和標準的射擊姿勢,吸引到很多圍觀群眾,有人鼓掌叫好,有女生嬌羞地偷偷拍照,也有私相耳語的可能是認出了他。
盛牧辭隻當旁人不存在,無悲無喜地示意攤主,去拿那個最大的玩偶熊。
小攤販心在滴血,見這群公子哥都不是好惹的主,欲哭無淚隻得乖乖上交獎品。
許延他們也興致高昂地躍躍欲試,但盛牧辭沒留,麵無表情拿著玩偶就走了。
“去哪兒哇三哥——”許延朝他背影喊。
有人踢他一腳,壓下聲:“說你蠢你是真蠢,那肯定是要去給嫂子送熊啊!”
另一個提醒:“注意點兒鄒狗,三哥不讓叫嫂子,那姑娘三哥不喜歡吧。”
鄒渡信誓旦旦地說:“不可能,他倆沒一腿我給你們洗一個月襪子!”
“啥玩意兒你就自信成這樣?”
“那必須的,我是渣男,看人很準。”鄒渡得意地挑挑眉,又哼笑道:“三哥的摩托那都是絕版的,你見他載過女人嗎?反正我是沒見過。”
許延搭上鄒渡的肩:“我作證!我撞見過三哥和宋醫生……”
“等一下。”鄒渡毫不留情地推掉他胳膊:“不是yhsq就不要傳播了,大家時間有限。”
話落鄒渡就被眾人齊齊罵騷。
鄒渡整了整黑皮衣:“還說我,你們這都什麼人呢,抽煙喝酒泡妹子少哪兒樣了?”
鴉雀無聲,沒人反駁。
許延神秘兮兮地湊近,三兩句交代完出院前一夜那兩人在臥室玩的花樣,又添了幾嘴文學創作:“我親耳所聞,宋醫生說三哥……那裡太大了,聽那聲兒三哥都把人家弄得疼哭了。”
眾人一陣唏噓,直呼刺激。
“操,我說什麼來著!”鄒渡重新和許延勾肩搭背:“還得是三哥,這麼漂亮的乖乖女我是下不去手摧殘。”
“差不多得了,你剛一直盯著人妹妹看什麼呢?”
“就是。”
“三哥也太不解風情了……宋妹妹指不定在生氣呢。”
這邊背地裡正聊著,那邊盛牧辭已經回到了涼亭。
宋黎當時埋著臉,都快要睡著了,忽然感覺有東西靠到身上,不重,卻龐大得遮住了整片的光。
她驚了下,睜眼抬起頭,卡其色的大熊一歪,歪進了她懷裡。頭再往上抬,就看見了立在麵前的男人。
“這是最大的了。”盛牧辭笑著對她說。
他站在涼亭外,和她隔一張座椅,陽光透過葉隙照到他身後,疏影斑駁隨風晃動,逆著光,他的臉龐忽明忽暗,仿佛是一個虛幻的存在。
宋黎睫毛輕扇,朦朧的眼睛逐漸清明,她頭垂回去,看著懷裡比她還大隻的熊。
良久,宋黎低聲:“謝謝。”
她冷不防的客氣,盛牧辭聽得不是很舒服,擰著眉思索須臾,他向前一步,雙手握到椅欄上:“宋黎。”
宋黎坐的位置剛好就在他兩臂之間,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宋黎心重重一跳。
盛牧辭略遲疑,才試探著問她:“是不是不喜歡聽他們那樣喊你?”
宋黎驀地就啞了聲,不自覺地抱緊那隻熊。
心想,你不都讓他們彆亂喊了嗎?現在還要來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