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魏景認為時機已到, 但事關重大他相當謹慎,接連兩天夜間,甚至白日,他都無聲出門觀察。
他這種態度,讓本就在意的邵箐更緊張了些, 一連兩個晚上都沒睡好, 眼巴巴等著他披著夜露而歸。
在第三天入夜, 魏景終於說,可以了。
……
距汒水南岸約二裡處的山坳處, 青翟衛的臨時紮營之地。
“消息打聽得怎麼樣?”
簡陋的營帳內, 臨時挖出的火塘內篝火熊熊燃燒,韓熙張雍四人圍坐, 季桓問其餘三人。
他就是個文士,沒甚武力值,打聽消息這活就交給韓熙三個領人去, 不過這回, 他們罕見去得有些久。
憑著青翟衛的本事, 即使人地生疏, 這小地方的事最多就一兩天完事, 怎麼弄了這麼久?
然而越久,就說明越有情況,季桓聲音雖沉穩依舊, 但心底忍不住多添了許多希冀。
“我先說。”
韓熙道:“這縣令據說是中原左遷來的, 來了也未立即上任, 而是潛伏著拿了前縣尉官鹽轉私的證據,送到高陵去了。”
陳琦接口:“據聞期間消息走漏,那縣尉竟敢明目張膽令縣兵圍困縣衙,欲將縣令置於死地。然那楊縣令當場陳其罪狀,反令縣兵擒了縣尉一夥。”
兩人說著話聽著簡單,內裡信息卻極豐富。
既然千裡迢迢被左遷,那大概率手下無人脈也無勢力可靠,但新縣令竟將私鹽證據拿到手;且陳罪狀和策反縣兵必不會容易,略有欠缺,恐將付出生命的代價。
由此可見,此人確實有能耐。
“如今,縣令已將平陶徹底掌控,這幾月還增召了兵卒。”
張雍最後補充:“這私鹽一案,乃前縣尉狗膽包天和蠻族暗通的,如今水落石出,這蠻族被斷了財路,故平陶需增召兵卒。我去縣兵營附近轉過,營房果真已擴建超過一倍。”
“增召兵卒?”
季桓心中一動。
按理說,天底下有些能耐的人實在太多了,一路走來,如平陶新縣令般打了漂亮翻身的仗的不是沒有,這算不得稀奇。要說觸動了幾人心弦的,還數這個增召兵卒。
且能乾,年紀不大,會些武,這種種都能和殿下重疊起來。所以,韓熙三人才會留了三天,鉚足勁兒儘可能詳儘地探聽消息。
平陶百姓自然不知個中詳情,但這也不妨礙他們編出一套高.潮迭起的除惡記。韓熙自然不會相信誇張的鬼話,但從中抽去關鍵信息,並加以分析還是可以的。
目前,市井上能打探的都打探到了,餘下若要進一步,隻能換個手段。
季桓立即追問:“那這位新縣令呢?你們可有窺見其真容?”
說到最關鍵這點,韓熙三人對視一眼,俱搖頭:“我們使了幾撥兄弟盯著縣衙,很可惜,並未見縣令露麵。”
“既然如此,我們下麵就探一探這縣衙吧。”
至目前為之,是這個平陶縣令最符合他們揣度。季桓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附和,張雍一拍大腿:“好,明日我也去!”
張雍說出了韓熙陳琦的心裡話,從事變到如今,他們已經奔波了半年時間,好不容易遇到個希望大些的,都迫不及待想第一時間確認。
韓熙忍不住激動:“以殿下之能,療傷痊愈再拿下個把縣城,不過易如反掌之事罷了!”
“沒錯!”
“說的對!”
……
即使隻是一線希望,在座四人都鼓噪了一番,哪怕四平八穩如季桓,也一連捋了好幾把頜下長須。他穩了穩心神,道:“好了,我們且先歇下,明日就進城。”
“好!”
四人站起,拍了拍衣袍,要出營帳往洗漱的小溪而去。
“誰?!”
張雍性子最急,當先撩起飄蕩的簾帳跨步而出,誰知驟然晃眼,他竟見不遠處溪畔高高的茅草叢側,不知何時立了一條黑色人影。
烏發束起,寬肩窄腰,這是一個男子。他無聲無息地出現,就連遠近的明哨暗哨都沒能發現其蹤跡,冷冷的月光下,他麵向小溪負手而立,昂藏頎長,身姿挺拔。
“這,這!殿下?!”
這個背影是那麼的熟悉,曾經見過千百遍,這半年來無時無刻不想再會,晃眼一望,張雍不敢置信,但狂喜已經先一步湧上心頭。
“在下見過殿下!”
身經百戰的四人竟手足無措,瞪大眼睛愣愣看了片刻,直到季桓失去平日冷靜的高呼聲響起,這才如夢初醒。
“標下等叩見殿下!!”
“砰砰砰”幾聲悶響,韓熙幾人膝蓋重重落地,他們單膝下跪垂首見禮,眨了眨眼,眼眶濕潤,更有甚者激動得落下了男兒淚。
找太久了。拋棄一切決意追隨,中途卻發現奸細,導致被伏擊圍捕。種種艱難暫且不說,哪怕他們堅信魏景不會死,但長時間毫無頭緒和收獲的尋找,總讓人生出一些焦躁來了。
現在終於見到人了。
一息間猶如烏雲儘散見月明,如何不教人熱淚盈眶。
張雍和季桓激動之下,聲音很大,一時駐地的數百名衛兵都先後獲訊,喜出望外,一時如潮水般湧至,跪地齊齊大聲道:“標下等見過殿下!”
“諸位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