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自然不會拒絕,於是就匆匆上了路。
距離此處三十裡外,有一個小縣城岷縣,不用一個時辰就能趕到,趁著這些時間,魏景和韓熙先換裝。
二人交換了裝束,馬車太顛簸不適宜易容,三人就先停下。邵箐技巧純熟,手腳麻利,很快就替他們上妝完畢。
韓熙描開眼角,修了眉毛,膚色沒怎麼變,但用陰影緩和了較立體的輪廓,各種描繪過後,最後黏上絡腮短須。
這假胡須是邵箐得意之作,她特地命王經悄悄找匠人做的,胡須是真須,黏上能以假亂真。
韓熙易容完畢,陌生人驟一看,會仿覺他眉眼與魏景有二成相似。但熟悉的人一照麵,卻全無此感,因為兩人臉型完全不同。
這是邵箐苦心安排的,畢竟以後這安陽郡守還得魏景來,到時候就說剃掉胡子得了,益州其餘官吏也能糊弄過去。
“不錯。”
魏景即使不止一次親眼見妻子易容,但依舊覺得神奇,居然能僅靠妝粉,就把人臉徹底換一張,真真神乎其技。
“你這手藝,有空教教王經幾個。”青翟衛學了,肯定能派上用場。
魏景也易容完畢了,一個臉色泛黃五官普通中年男人,他儘力收斂氣勢,效果頗佳,現在就整一個扔進人群找不見的模樣。
“行了,我們追上去。”
再不追,何泓一行要抵達縣城了。
邵箐匆匆收拾好東西,包袱她想背上但被魏景先接了,他另一隻手挾著她的腰,提氣往前飛掠。
韓熙緊隨其後。
他輕身功夫不及魏景,但也極佳,沒掉隊,三人一路急趕,趕在何泓抵達縣城前無聲彙進隊伍。
……
“幸而毒性不持久,養個十天半月便可逐漸恢複,公子勿要擔憂。”
韓熙對左腳包紮妥當,眼睛蒙了一段白布的何泓說道。
“子況費心了。”
韓熙壓低嗓音刻意模仿,何泓並未聽出不妥,他也根本無心留意這些,抹了一把臉:“我們趕緊回穀城。”
經大夫診斷,眼睛約莫半月可恢複,腳背的傷雖嚴重,但小心養也不會留後患。擺脫瞎眼陰影,何泓鎮定下來,他立即想到,這次意外肯定是他那好弟弟所賜。
他方才已取了自己的腰牌給青翟衛,讓尋此地官府,一邊往穀城送信,一邊去封鎖現場嚴查此案。
何泓歸心似箭,恨不能立即回去撕了何信。
……
一行人日夜兼程,兩日後抵達穀城。
“那個就是何允?”
邵箐挑起一線車簾,遠遠眺望正一臉急色迎上何泓馬車的赭袍男子,小小聲和打馬護在她馬車側的魏景說話。
他們這些小嘍囉距離前頭頗遠,附近都是自己人,但她說話聲音還是壓得極低,她知道魏景能聽見。
果然,魏景低聲回道:“對。”
邵箐嘖嘖兩聲,這何允也太老相了吧,不是說才五旬出頭嗎?怎麼就頭發花白了大半,距離遠看不清但皺紋肯定不少,外表得有六十了。
難怪對兩個互相爭鬥的兒子無可奈何,隻能采用和稀泥策略,大概他是明白自己再奮鬥不出兒子來了。
魏景邵箐二人在後麵看戲,前頭韓熙演得也帶勁。他一見身穿州牧官袍的何允疾步而來,立即下馬撩起車簾,將何泓扶出。
“父親!父親!你要為兒子做主啊!兒子差點就回不來見您了!”
何泓爆發一陣大哭,眼蒙白布腿腳有傷的他看著極為淒慘。何允登時就老眼濕潤,捉住兒子看了半晌,轉頭對後麵另一個年輕男子喝道:“何信!你!”
饒是他知曉二兒子眼睛腿腳都能好,此時也氣得哆嗦,就差一點,他就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何信容貌和何泓有三分相似,見父親爆發,立即垂淚:“父親喊我為何?兄長遇險我亦擔憂。”
“難不成,父親懷疑我?!”
他重金聘匪沒留下任何證據,也很清楚父兄並沒查到證據。但是吧,有些事情不需要證據。
本來隻要成了,一切都不是問題,然就差這麼一點,他恨毒了“楊澤”之餘,也不得不先設法脫身。
“承淵去了以後,我公務纏身,如何有這心思算計這些?”
承淵,姓徐,是何信的表兄兼妻兄,在不久前的宜梁郡動蕩死於何泓計策。他說這個不全為了抵賴,而是隱晦強調對方並沒多無辜,即使他報仇雪恨也不能怪他。
這徐承淵,在何允的眼皮子底下長大,頗看重的一個子侄輩,和三兒子的情誼自他也是知道的。
何允的怒火當頭被澆熄了一截,但兒子和子侄還是不同的,有很多話在外頭也不適宜說,最終他肅著臉道:“日後誰再敢行此等事,就不是我何允之子!”
這話說得認真,兒子爭權奪利他能睜隻眼閉隻眼,但謀命不行,今日他得劃下底線。
何允看向韓熙:“子況,這次幸虧有你。”
何泓恨恨“盯”了何信方向一眼,也轉頭:“危難之際不曾忘我,勝過手足多矣,子況,今日起你我即為異性兄弟。”
他這話雖感激但更多的是針對何信,韓熙自然不會徑直接下,隻拱手道:“此乃在下應為之事。”
“好一個應為之事!”
何允讚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進去說話。”
……
何泓抬往等候已久的大夫處,韓熙則跟著何允去了,他這偽“楊澤”很順利地進入益州諸官吏視線。
成了。
邵箐心喜,她跳下馬車後和魏景交換一個眼神,二人並未交談,而是跟著引路侍者前去下榻處。
四人一間的排房,王經和另一個小夥子很自覺退到外間守著。
“五哥,也不知何日啟程?”
謹慎為先,這趟出門邵箐不再喚魏景夫君,他行五,就叫五哥。二人洗漱妥當她重新給畫了妝容,躺倒在床打了個滾,骨頭一陣顛簸後的酸軟,她舒服地歎慰一聲。
特製的液態妝粉效果持久,韓熙過夜後肯定沒問題,但總不能太久不洗。
“明後兩日,必定啟程。”
朝賀可不能耽擱的,趕早不趕晚,現在北邊已降雪,路不好走,這預防阻滯的時間肯定得留出來。兒子們問題再嚴重,何允也絕不會延誤行程。
魏景坐在她身側,力道均勻地替她揉按肩膀腰肢,邵箐舒服得哼哼兩身,眼皮子就抬不起了。
“那就好。”
她含含糊糊地道:“唔困,我要睡啦。”
肩膀上的大手並未停止,熱意隨揉按滲透,魏景俯身,在她唇角親了親,“嗯,快睡吧。”
嗯,他聲音很輕緩,似乎還帶了幾分疼惜。
朦朦朧朧這麼個念頭一閃而過,邵箐已陷入黑甜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