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看罷信報,微微勾唇:“陳琦,屆時你領一千軍士,多舉旌旗,多捶重鼓,大戰開始立即動作。”
敵軍右翼中後部那塊的山林,確實無法潛突襲之兵,但一千人還是沒問題的。
季桓撫掌:“諸侯聯軍足足十數萬,一旦潰散,敵軍陣不成陣,趁機猛攻,必能大敗之。”
此一戰,足可定乾坤。
眾人擊掌稱快,帳內氣氛熱烈,戰事終於有了大進展,魏景也不拘著,微笑看著片刻,方抬手壓了壓。
“諸位,還有一事。”
他拿起另一封密報,遞給諸人輪看:“敵軍大營,這二日又調整了營帳。”
戰時軍中營帳,是按照兵丁數目安紮的,若有戰損,會及時調整以免出現漏洞。
朝廷大軍六十餘萬,本來住的有點擠。但後來損了十幾萬,一下子就空了一大塊。空了營帳收起一部分,剩下的將本來住得擠的均一均,重新安排妥當。
但現在突然調整營帳?
韓熙心中一動:“主公,莫不是敵方有增軍?”
八九不離十了。
魏景緩緩道:“隻是如今的朝廷,並不能騰挪出更多的兵將。”
諸侯更不可能給援兵了。
那麼,剩下的唯一可能。
“荊州。”
高賁逼安王增軍?
細想想,這可能性還真不小。
然說到增援,一萬兩萬增不增並無差彆,起碼得五萬以上。但據魏景所知,荊州各郡留的守軍,約十萬之數。
魏景一看訊報,心中就是一動。
季桓道:“荊州東臨揚州,北臨平陽,揚州屈牟和主公,這安王……”
兩邊都是敵人,魏景較之屈牟,要凶猛太多了,正常情況下,應該會更防範魏景的。
但現在情況卻有些不同,魏景正大敵當前,安王並不知魏景已有破敵之策,很有可能判斷他無暇分.身的。
魏景季桓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地域圖,目光正正放在荊州毗鄰益州的內二郡上。
南陵郡,武陵郡。
如果安王選擇的是重點防範屈牟,那麼很可能會多調內二郡之兵,屆時,內二郡空虛。
魏景大戰一勝,即可馬上劍鋒一轉,立即奔襲南陵武陵二郡。
荊州之大,比之益州不遑多讓,若得三郡,加上益州,可算得了這天下四分一了。
蒼梧道、湯穀道,來去自如,益州的崇山峻嶺再困不住他,日後征戰中原再不會有後方掣肘。
魏景食指點了點長案,當然了,上述隻是一種推測而已,現在關鍵還是看安王如何調兵,是否真空子鑽?
“來人。”
他正要下令,立即增派哨探前往南陵武陵二郡,仔細查探。但誰知這時,卻聽見外頭有一急促腳步聲直奔而來,並很快趕至中帳之前。
“主公!有急報!”
來人是範磬,一進帳立即跪下,呈上一封信:“稟主公,今兒下午,有個小乞兒往臨襄送了一封信!”
臨襄,這城池作為魏景大軍的糧草大營之用,範磬莊延一文一武駐守,但今天下午的例行巡城,卻有一小乞兒送了一封信來。
魏景被一封信喝破身份,因而決定發檄文告天下,範磬作為核心人員之一,事後也是聽說過的。
一見小乞兒送信,對方又是給“魏殿下”,他立即心一緊。事急從權,範磬擅自拆了信,一看大驚,也不敢托外人之手,自己安排好防務,打馬疾奔兩個時辰,親自送到。
“請主公恕擅拆書信之罪。”
“汝無罪。”
魏景立即接過書信,展開一看。
“安王調內二郡守軍增援,掩眼之法,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筆力虯勁,開闊縱橫,和上次是同一個人。
短短十來個字,剛好印證了魏景方才猜測。
張雍站得近,也瞥見了,心下狂跳:“主公!”
魏景卻不輕信,沉聲令:“韓熙,你馬上選人,立即奔赴南陵武陵二郡,仔細觀察,尤其幾處重鎮,不可遺漏半分。”
“是!”
……
事關重大,韓熙一連點了數十好手,領到魏景麵前,魏景親自吩咐,諸人立即領命,奔赴二郡。
至於原來的哨探,早已傳報過去,正嚴陣以待。
三天後,消息陸陸續續送回來了。
安王果真迫於壓力,不得不從荊州五郡中調度守軍和糧草上前線,糧草且不說,魏景欲摸清的是守軍。
這很有些難度,郭淮這掩眼法確實上佳,若非魏景早有準備,差點被混過去了。
六月初七,荊州五郡內的守軍陸續動了起來,有進有出,不止一次,有秩序地和附近城池關隘的守兵互換。
出去這麼多人,回去也差不多,看上去挺像換防的。
換防本是白日,但有些距離遠的,拖到晚上才到地方也不奇怪。
進進出出了兩日,整個荊州都動了一遍,到了換防最頻繁的時候,調軍來了。
那是個夜間,同樣是進進出出,四五萬軍士調出,但五郡回防的人數都差不多,仿佛是平均調度。
但哨探們仔細觀察下,還是發現了端倪。
南陵武陵二郡,吉江、大桑、晨陽等重要城池,三更末,大批調防軍士回城。
馬蹄聲噠噠,夜色下塵土漫天,能判斷人數比出去時並未少多少。平日查探消息,這已經很保險了,但得了魏景特地吩咐的哨探卻並不就此罷休,冒著危險,小心翼翼湊得更近。
漫天泥塵中,近距離下終於能看得清楚,隻見這回防軍士實際竟稀稀疏疏,用馬尾縛枝葉,一人舉七八旌旗,來回奔跑,來回走動,偽裝出十倍以上的回城人數。
哨探心下大喜,小心翼翼縮回去。
……
南陵武陵二內郡皆如此,內裡空空如也。
但和平陽郡接壤的幾處關口城池,卻悄悄增加了守軍,看來安王還是十分防範魏景的。
不過,這樣已經可以了。
隻要堵住安王讓其無法回援,而後抓緊時間攻陷那幾處關口城池,南陵武陵二郡即如探囊取物。
天賜良機。
魏景看罷信報,一雙深邃黑眸目光湛然:“一旦大敗朝廷聯軍,即揮兵直取二郡!”
……
近日,兩軍又開始了彼此試探,幾場小規模交鋒後,如今桐川上空硝煙彌漫,一場大戰將要觸發。
魏景細細安排阻截安王回援的人手,再安排大勝後揮軍的荊州兵將,一一布置妥當,待諸將臣屬散去,已是午夜。
他精力充沛,也不累,一略得閒暇,又思念起遠在漢中的妻子。
他忙提筆蘸墨,給妻子寫了一封信。
“阿箐吾妻,若順遂,十日內即結束大戰,待取下南陵武陵二郡,我即回漢中接汝。聽聞武陵郡潯陽峽流,甚雄偉,我欲攜汝觀之。可好?……”
他微微笑著,寫罷信,細細晾乾,親自封好,命親衛明日立即送出。
順利的話,很快就能見她了。
……
然在這個夜裡,朝廷大營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悄悄發生了。
高賁和齊田,終於等到皇帝的回信。
同時悄悄入營的,還有三個人。
一打開信箋,二人狂喜。
“陛下英明!”
原來皇帝猶豫再三,終於咬牙給出了三個隱衛,還是身手最好的。
他令,不顧一切代價,務必殲滅逆王!
高賁和齊田大喜的同時,心神也緊繃起來。
絕不容有失,不然真無法回洛京見皇帝了。
如何能更保險?更確保萬無一失呢?
解良有主意:“主公,高將軍,您二位所在之地,必是逆王劍鋒所指。”
一軍主帥,若戰死軍心立即大亂。另外,這二位還是齊王的大仇人。
二人所在,必是逆王直取之處,萬無一失。即是誘餌,也是陽謀。
高賁齊田二人秒懂,但想到齊王之勇悍,後脖子一涼,“砰砰”心臟立即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
尤其齊田,他是個文官。
解良想了想:“不若以安王為盾?即能削弱逆王親衛,又有混淆視線之用。”
齊田安王是政敵,解良自然也是,毫不猶豫,他就提議將安王推出去。
“好,既高手有了,這弓.弩強陣,還請高將軍務必仔細挑選。”
“齊太尉且放心,我俱已準備妥當。此次絕不會有失,任憑那逆王兩肋生翅,也絕逃不過去。”
他差的,隻是這高手。
高賁齊田對視一眼,二人眼內俱閃過一抹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