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更加輕快,對妻女思念如熾,連連打馬,快速穿過崞嶺,往高平城而去。
邵箐早已接訊了,她同樣掛念他,坐不住,把姁兒交給孫氏帶著,她趕去城頭等著。
這邊翹首以待,那邊魏景已遙遙望見高平城。
遠遠一線塵土揚起,邵箐眯眼看清,大喜,正急急繞下。那邊魏景飛速抵達,翻身下馬,衝上城頭。
“夫君!”
“阿箐!”
心潮激蕩,許久未見,她不顧他滿身塵土,他也不顧眾目睽睽,夫妻緊緊擁抱在一起。
冰冷堅硬的鐵甲,硌得人臉生疼,有血腥味,有塵土的氣息,還有大汗淋漓熱意。
大夏天這般捂著,要餿的吧?
她卻笑得很甜,緊緊摟著他,深深嗅著他鮮活的氣息,心臟強而有力的搏動,就在她臉側。
夫妻倆沒忘記這是外頭,情難自禁摟了一會,分開,二人一垂頭,一仰首,眼也不眨凝視對方。
她笑靨如花。
他喜盈於色。
邵箐掏出絲帕,細心給他揩乾淨臉上的汗水和塵土,又高興又心疼,“趕這麼急做什麼?晚一些也是無妨的。”
魏景笑而不語,問:“姁兒呢?”
“小丫頭睡覺呢,我娘帶著她。”
都到地方了,魏景想想也不急著回去看閨女,他記掛女兒不假,但夫妻獨自相處也難得。
高平城背靠雲翼山,麵向東部平原,此際晚霞漫天,高居城頭俯瞰平原,天高地闊,心胸舒展,他索性攜了妻子的手,緩步行至城垛之前。
城外熙熙攘攘,或坐或站了一大片流民,一直蔓延到數裡開外。
高平城城池不大,但需要安置的流民卻很多,尚不斷有得訊的流民陸續趕來,無奈隻能緊著傷者,其餘的,暫安排在城外先行落腳。
“暫時安置著,先登記造冊,待重新丈量土地,核對了魚鱗冊,再分田到戶,應還能趕上一造秋耕。”
夫妻親昵攜手,竊竊私語,邵箐見魏景環視城下流民,就順口說了接下來的公務安排。
魏景頷首:“先後有序,忙不生亂。”
提前分土地,會給後續工作帶來很多麻煩,流民再堅持一下,接下來才能有條不紊。
邵箐笑道:“是呢。”
其實底下流民並不覺得苦,相反他們興高采烈,個個歡欣鼓舞。
是的,飽受黃河大決之苦,還有多年戰亂波及的豫兗二州百姓,終於迎來安定的曙光了。
在不久的將來,時不時小範圍爆發的瘟疫會最終消失。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黃河大堤也會重新加固,這塊土地將會重新煥發生機。
“嗯,這黃河大堤確實該重新修築,黃河不馴,當以寬河滯沙之策治之。”
說起寬河滯沙,不免想起前太子,魏景胞兄為黃河殫精竭力多年,最終功虧一簣於魏顯之手。
他抿了抿唇。
忽憶起一次兄弟對話,他返回北疆,而兄長出洛京親察看河堤,二人同路一段。
當時兄弟看罷大堤,並肩而立,兄長隔江望了河北,又環視身後,笑道:“愚兄無長誌,惟願吏治清明,黎民安居。”
清朗男聲猶在耳邊,惜如今物是人非。
魏景有些難受。
“可以的,皇兄雖不在了,然他此誌長存,你可以替他延續下去。”
邵箐已經聽聞了火牛陣前之事了,魏景創傷漸愈,他終是走出來了。
她滿腔欣喜。
邵箐執起他的手,柔聲說:“此亦是你之誌,不是嗎?”
是的。
這是兄弟二人之誌。
魏景忽又憶起舊日豪情壯誌,先攘外,再安內,平大江南北之亂,救贖黎民於水深火熱。
他笑道:“好!”
久違的記憶,巨變初起之際,魏景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有想起往日之誌,並決心繼續為之努力。
他輕撫妻子的臉,“謝謝你,阿箐。”
因為有了她。
往昔種種,恍如昨日,他眼眶微微發熱,將她擁進懷中,輕輕一吻,落在她的發頂。
“謝什麼呢?”
她蹭了蹭他的胸膛,仰臉看他,俏皮眨了眨眼,“你不是說了,咱們可不許說謝謝麼?”
邵箐快活地笑著:“我高興著呢。”
終於大勝了,提心吊膽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她撫了撫他臉,一身甲胄的魏景英武不凡,但她寧願不看他披甲的樣子。
“嗯。”
魏景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很快就結束。”
是的,很快就要結束了。
豫兗徐已在他腳下,並冀隨時可取,方才接訊,幽州甘元遣使,欲投。
魏景擁著妻子,輕輕拍著她的背,抬目眺向西方。
南北天下,隻差一處。
司州。
皇帝。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還沒擼完,下午發哈寶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