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案一陣錯愕,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說好的蕭渡在陪弟弟練劍,暫時不會回來呢?若被他聽到了孟遲和自己的談話,孟遲少不得要被責罰。蕭玉案一聲不吭,靜觀其變。
孟遲還算鎮定,道:“是蕭公子主動找來,詢問顧樓吟師兄的下落。”
蕭渡緩聲道:“是麼。”
孟遲如釋重負,問:“尊主怎的突然回來,可是少尊主他……”
蕭渡道:“忘了一樣東西,回來取。”
孟遲:“尊主忘了何物?”
這句話說完,不知是誰抽回了靈力,蕭玉案再聽不到其他。此刻他也沒功夫瞎琢磨,滿腦子都是孟遲方才的那番話。他怎麼也想不到,他那個豬頭師弟會到刑天宗來找他,還為了他硬受了蕭渡一掌。不知道他們師兄弟關係的人聽聞此事,大概會以為他們情同手足,情深義重罷。
可事實上,正如他同顧樓吟說的一樣,他和師弟相看兩厭,素來不和,類似糖人的事情發生過多回。表麵上,蕭玉案從不與師弟計較,倒不是因為他寬容大度,而是因為【都有】要求他做一個對師弟好的好師兄。若非如此,他懷疑自己早就把師弟骨灰給揚了。
半年前,師尊帶他前往刑天宗認親,師弟不但沒有相送,還對他一頓冷嘲熱諷,口口聲聲說什麼既然攀了高枝就彆回來,你的屋子歸我了,床也歸我了,想回來也沒地方給你住。如今蕭渡不認他這個弟弟,他也沒回師門,這不正合師弟的意思麼,師弟又在作什麼作。
也不知他受傷後去了何處,傷勢如何……罷了,脾氣臭成那個鬼樣子,活該吃苦。
蕭玉案暫且把師弟的事拋到腦後,準備上床休息。無奈【都有】又蹦出來教他做事:“去找顧樓吟。”
蕭玉案深吸一口氣,還有三個月而已,他忍。他叫來太守府的下人,問:“城中義莊在何處。”
廬陵城郊,荒草叢生,薄霧籠罩,寂靜如死,偶爾有烏鴉翅膀拍打之聲。義莊大門敞開,裡麵亮著兩盞燈。莊內熏香的味道極重,其中夾雜著屍體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
顧樓吟正在查看三具屍體的情況,太守府的王管家捂著鼻口站在一旁。顧樓吟捕捉到輕微的腳步聲,手握住了劍柄。
蕭玉案道:“顧公子,是我。”
顧樓吟鬆開手,“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你啊。情況如何?”
顧樓吟讓開位置,示意蕭玉案自己看。
湊近之前,蕭玉案用扇子繞著自己的腦袋畫了個圈,隨後一個氣泡自下而上生長,套在了他頭上。“這般就聞不到臭味了。”
顧樓吟欲言又止,“你能不能……”做一點和你的臉相配的事?
蕭玉案:“什麼?”
顧樓吟抿了抿唇,“無事。”
王管家看得目瞪口呆,顫聲道:“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仙術?”
“是啊,”蕭玉案笑道,“你要不要,我給你也套一個?”
王管家兩眼發光:“求之不得!”
顧樓吟忍不住道:“術法分很多種,這隻是其中一種。”
蕭玉案問:“顧公子,你要嗎?”
顧樓吟臉上大寫著“不要”二字。
蕭玉案笑了笑,開始乾正事。和廬陵太守說的一樣,這三具屍體一個燒成了焦屍,一個被砸爛了臉,還有一個被大卸八塊,拚湊在一起還少個眼珠子,隻能看出他們是兩女一男。
蕭玉案道:“三件命案,好像都是人為的啊。”
顧樓吟頷首:“看傷口是如此。”
“那就奇怪了。”鬼邪之物無人性,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還能理解,是人就說不通了——殺了人,還專程去太守府拋屍,難道隻是為了惡心人?
顧樓吟道:“無論如何,應當先確認死者的身份。”
王管家苦笑道:“二位仙長也聽我們大人說了,府上和廬陵城中都無人失蹤,我們也沒辦法啊。”
蕭玉案圍著三具屍棺走了一圈,發現每具屍棺上都刻著一個“壽”字,便問王管家:“你們家大人姓壽?”
“正是。”
顧樓吟想到了什麼,走到不遠處的另一具屍棺旁,道:“這也是你府上的人?”
王管家一怔,忙道:“是的是的。”
“誰。”
“是我家大人早年納的一小妾,失寵很多年了,關在後院裡瘋瘋癲癲的,前陣子忽然上吊自儘,也沒娘家人給她收屍,大人便讓我把屍體運到義莊來。”
顧樓吟微微皺眉,“你說她是自儘?”
“是啊,上吊死的。”
蕭玉案道:“自儘之人,怨氣橫生,極易屍變。但我竟然沒在她身上察覺到一絲怨氣,是我修為太低了嗎?”
顧樓吟:“不是。”
蕭玉案問:“她是什麼時候自儘的?”
王管家答道:“上月月底。”
蕭玉案記得三具無名屍也是從上月月底陸續出現在太守府,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顧樓吟似乎和他想的一樣,道:“開棺。”
王管家猶豫道:“這、這不太好吧,好歹是個姨娘,也算半個主子了,都說死者為大……”
顧樓吟沒有理會,用劍鞘敲了敲棺材板,劍尚未拔出,隻見棺材板砰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棺中女子約莫三十餘歲,頸部有縊溝,舌尖微露,確實是自縊身亡。即便死狀慘烈,也能看出她曾經是個美人。奇怪的是,蕭玉案仍沒有在屍體上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怨氣。
蕭玉案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一個美人嫁給薄情之人為妾,失寵後瘋魔自儘,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恨?
他的目光從女子的臉上來到她的小腹上,訝然一怔,“顧公子!”
“我知道,”顧樓吟沉聲道,“回去再說。”
王管家道:“二位仙長查完了?”
“嗯——蕭公子。”
“在?”
“你的頭套,可以摘了。”
回到太守府,蕭玉案跟著顧樓吟進了他房間,迫不及待道:“那個小妾懷孕了!”娘的憋死他了,總算可以說出來了。
顧樓吟道:“她已失寵多年,如何能有身孕。”
“太守府所有帶把的都有嫌疑。”王管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