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樓吟心中一沉,“父親。”
顧杭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人,“辱門敗戶,傷風敗俗。樓吟,你讓我失望了。”
顧樓吟道:“父親,道侶一事乃我親口所應。君子一言,斷不能毀。”
顧杭的目光來到蕭玉案身上,問:“此人便是毒傷霧斂之人?”
站在他身後的陸玥瑤迫不及待道:“回閣主,正是他!”
顧樓吟道:“此事尚未有定論,父親——”
顧杭眯起眼睛,淡道:“拿下。”
“是!”
兩名雲劍閣的年輕弟子朝蕭玉案俯衝而來。顧樓吟召出霜冷,擋在蕭玉案跟前,隻用兩道劍氣,便把兩人擊得後退了數步。
顧杭寒聲叱罵:“違背父意,打傷同門。顧樓吟,你這是要叛離師門麼。”
顧樓吟玉容沉著,對著雲劍閣一乾人等,緩緩地舉起了劍。
林霧斂急道:“師尊,師弟他隻是一時想不明白。你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把他勸回頭!”
“不必。”顧樓吟平靜道,“我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
蕭玉案淡道:“你有啊,把我交出去不就得了。”
顧樓吟極淡地笑了笑,“蕭玉案,你真是……傷我的奇才。
蕭玉案本想再說點什麼,對上顧樓吟的眼神,想想還是算了。
顧杭一聲令下,一個年長的宗師對顧樓吟高喝道:“少閣主,得罪了!”
顧樓吟雖然在同輩人中是翹楚,但他畢竟比宗師少修煉數十年,應對起來已是勉強,更彆說還要護著蕭玉案。那兩個年輕弟子見他無暇分/身,再次向蕭玉案襲來。
蕭玉案修為所剩無幾,隻能束手待擒。不料兩人剛碰到蕭玉案,忽然慘叫起來。他們手背上劃出數條血跡,仿佛是被利爪所傷,傷口上隱隱冒著黑煙,顯然是中了毒。
這時,一個張揚輕慢的聲音響起:“就憑你們,也敢碰我師兄?!”
蕭玉案心中一動,“師弟?!”
慕鷹揚一身玄色,手握毒牙,稚氣未脫的俊顏上滿是殺意。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與他同來的還有蕭玉案幾日前才見過的李閒庭。
李閒庭似乎受了點傷,臉色有些蒼白,對蕭玉案微微一笑:“阿玉,我們來帶你回家了。”
雲劍閣一名宗師道:“就憑這寥寥數人,還妄想從我等手上救人,不自量力。”
顧杭盯著李閒庭,道:“此人不容小覷,切莫輕敵。”
“閣主放心,且讓我去!”說罷,劍如飛風,直擊李閒庭。
李閒庭從容以對,還不忘囑咐慕鷹揚:“帶你師兄先走。”
“是,師尊!”
蕭玉案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慕鷹揚扛上了肩膀,瞬間胸口發悶,大腦充血。“咳咳,師弟……”
慕鷹揚劍眉皺起,邊帶蕭玉案突出重圍邊道:“你怎麼輕了這麼多。”
“你先放我下來。”
“放你下來等死嗎。”
“……”蕭玉案掙紮不過,認命地趴在慕鷹揚肩頭。
有李閒庭和顧樓吟斷後,兩人逃得還算快。蕭玉案難受得想吐,昏昏沉沉中,他始終能看到一紅一青兩道身影護在他們身後。
不知跑了多久,慕鷹揚猛地刹住腳步,道:“糟了,前麵是懸崖,我們沒路了。”
蕭玉案勉強出聲:“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就要吐你身上了。”
慕鷹揚終於把他放了下來,蕭玉案頭一陣暈眩,跌倒在慕鷹揚懷裡。
慕鷹揚見他如此虛弱,質問道:“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你十幾年的修為是被狗吃了嗎!”
蕭玉案淡道:“顧樓吟要我的血,我就給他了。”
慕鷹揚瞪著他,“你說什麼?!”
“隻有這樣,他才會娶我。”
慕鷹揚妒火攻心,已是口不擇言:“蕭玉案你是不是犯賤啊!你就那麼想嫁給他?!”
蕭玉案站直身體,抬起手,用儘全身力氣向慕鷹揚揮去——啪。
被甩了一耳光的慕鷹揚臉偏到一旁,徹底呆住了。
蕭玉案看著自己的手心,喃喃道:“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可是,他為什麼可以這麼做?【都有】居然沒阻止他?
難道……
蕭玉案顫聲道:“是我想的那樣嗎?是嗎?”
【都有】冷漠的聲音在蕭玉案腦海中響起:“天下蒼生,誕生之初,已定命數,你自不例外。無奈你輪回之時稍有偏差,導致你率性而為,隨心而欲,性情大偏其道。若放任不管,定然篡改天命劫數。我因此而來,隻為助你走完既定的命數和劫數。”
慕鷹揚已經緩過神來,氣急敗壞地說著什麼,可是蕭玉案除了【都有】的聲音,什麼也聽不見。
“如今你前半生命數已完,劫數已儘,我亦功成身退。後半生的路,便由你自己走了。”
蕭玉案的眼眶刷地一下紅了。被師弟欺負的時候他沒哭,被師尊拋棄的時候他沒哭,被蕭渡利用的時候他沒哭,被顧樓吟取血的時候他還是沒哭。
他現在,哭了。
遠處傳來打鬥之聲,雲劍閣的人似乎已經追上來了。嘈雜聲越來越大,在一片細碎的光波中,他又看到了一紅一青兩道身影,來到了自己麵前。
“阿玉彆怕。有師尊在,沒事的。”
“蕭玉案,我當初沒讓你死,今日也不會讓你死。”
蕭玉案輕聲道:“你控製我這麼久,不給點補償?”
慕鷹揚問:“你在和誰說話?!”
【都有】道:“一條命,夠不夠。”
“夠了。”
蕭玉案緩緩抬頭,眼眶中的淚凝成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美人流淚,不知心念誰。
護在他周圍的三人,他一個都沒多看一眼。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跑去,奔向懸崖,奔向——
自由。
緋紅的嫁衣宛若一團轟轟烈烈的火,燃燒,綻放,無比華麗,無比炫目。
最終墜落。
他也終於,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