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1 / 2)

在不停的下落中,蕭玉案閉上了眼睛,同時在思考一個問題。【都有】說他跳崖之後會安然無虞,可懸崖這麼高,他下落得這麼快,他一失了修為的肉/體凡胎,到底如何才能安然無虞。

蕭玉案的問題很快便得到了答案。耳畔的風聲逐漸變小,他下落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托住了他。他就像是一張風箏,飄飄搖搖地落下,眼看就要落入崖底時,那雙無形的手化為有形,穩穩地抱住了他。

他這是……被人救了?

蕭玉案想睜開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他的意識變得模糊,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拉著他入睡。徹底墜入黑暗的前一刻,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顧樓吟喜歡的人,可不能就這麼輕易死了。”

……

眼前是無邊的混沌與黑暗,蕭玉案感覺到一陣清風襲來,鼻尖縈繞著熟悉的藥香味。長睫微微顫了顫,他緩緩地睜開眼睛。

他所處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山洞,外麵淅淅瀝瀝下著下雨,山洞裡卻溫暖乾燥。他躺在一堆乾草上,不遠處有一火堆,柴火燒得劈啪作響。火堆旁坐著一位白衣少年,正低頭查看藥罐裡的藥。

這位白衣少年,蕭玉案認識。不僅認識,在最後一個月,他們二人幾乎是在朝夕相處。也正因如此,他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肯定是他墜崖的時候摔壞了腦子,出現幻覺了。

但無論他怎麼睜眼閉眼,白衣少年依舊真真切切地坐在他麵前。蕭玉案張了張嘴,啞聲道:“……洛蘭?”

洛蘭聞聲看來,笑道:“你醒了。”

蕭玉案茫然道:“真的是你?”

洛蘭道:“真的是我。”

“你不是……”蕭玉案回憶起墜崖前的情形,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突然出現的林霧斂等人身上,還真沒注意洛蘭去那裡了。他上下打量著洛蘭,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個少年和之前不太一樣。雖然是同一張臉,但氣質完全變了,語氣和眼神都透著一個十四/五歲少年不該有的滄桑和成熟。

蕭玉案警惕起來,道:“你究竟是誰。”

“你彆怕,”洛蘭的聲音如醇酒般沉穩,“我既救了你,自然不會害你。”

這話蕭玉案是信的。洛蘭想對他做什麼有的是機會下手,不用等到現在,也不用大費周章地救他。但他也敢用自己的頭發打賭,這人肯定有古怪,不簡單。

蕭玉案掙紮地坐起身,環顧四周,問:“我們現在在哪裡。”

“雲劍閣,棲月山。”

聽到“雲劍閣”三字,蕭玉案的表情像是活吞了一隻有很多腳的蟲子。洛蘭笑著解釋:“棲月山雖處於雲劍閣地界,但離主峰甚遠,鮮有人至。正所謂弩下逃箭,越看似凶險的地方實則越安全。”

“但你去通風報信也就越快了。”

“你放心,我不會將你未死之事告訴任何人,包括雲劍閣的人。”洛蘭頓了頓,“也包括顧樓吟。”

蕭玉案道:“喲,都直呼少閣主姓名了啊。你到底是什麼人。”

洛蘭笑道:“你就當我是‘洛蘭’吧。”

“我看是你在把我當傻子。”蕭玉案道,“我問你,這一月在東觀山上照顧我的人是你嗎。”

洛蘭點點頭,“是。”

“那之前在雲劍閣的洛蘭,是你嗎?”

洛蘭不說話了。

“果然是在那個時候換的人啊。”難怪到了東觀山後,洛蘭對他態度有所改變。“真正的落蘭去哪了,不會被你滅口了吧。”

“我是那種人麼。”洛蘭好笑道,“他回鄉探親了。”

“那你又是如何變成他的樣子的?”換顏之術蕭玉案以前也聽李閒庭提及過,無非是殘忍地把人的臉皮活活剖下,再用於自己身上。但此法隻能換張臉,改變不了聲音和體型。而麵前的“洛蘭”連聲音和體型都和之前的洛蘭一模一樣,再巧也不能巧成這樣罷。

“此事不急,我日後再說與你聽。”兩人說話間,藥已經煎好,咕嚕咕嚕冒著泡。洛蘭將藥倒入湯碗,放到嘴邊吹了吹,遞給蕭玉案。“事發突然,我隻來得及帶這些藥。”

蕭玉案認為洛蘭做的沒錯,隻能帶一樣東西是他他也帶藥,沒有什麼比好的身體更重要。他雖然重獲自由,但身體還是原來的身體,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又是蠱又是毒的。【都有】的良心大概喂了狗,明明都說要給他一條命了,也不順手把他的毒和蠱解了。

蕭玉案想到了什麼,問:“你是怎麼知道我要墜崖的?”

提到這件事,洛蘭也覺得不可思議。“我本不知道,但是我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讓我去懸崖底等你。我將信將疑地去了,沒想到真的等到了你。”

蕭玉案心下了然。他想再和【都有】說句話,可無論他在心裡說什麼,【都有】都沒有回應他。

看來,【都有】是真的走了,再不會回來了。

蕭玉案喝了藥,不久就開始昏昏欲睡。外頭的雨還沒有要停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似有傾盆之勢。洛蘭似乎在洞口設下了結界,一點雨都沒打進來。

蕭玉案勉強撐著眼皮,他不想睡,他還有很多事情想搞清楚。洛蘭道:“睡罷,我在一旁守著你。”

洛蘭的聲音莫名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在蕭玉案遙遠的記憶中,似乎也有過這麼一個男人,抱著年幼的他,輕哄著他入睡。蕭玉案終於撐不住,沉沉睡去。

蕭玉案再次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結界不知何時被撤下,雨後清新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蕭玉案聞到肉的香味,走出山洞,看到洛蘭正在用他熟悉的陣法烤兔,不禁道:“你偷師我啊?”

洛蘭抬頭看向他,笑道:“我覺得有趣,就自己學了過來。”

“那也是偷師。”蕭玉案在他對麵的石頭上坐下,“你經過我同意了嗎。”

洛蘭愣了愣,“抱歉。”

蕭玉案在東觀山上時沒靈力也沒心情設陣烤雞,倒在雲劍閣烤過魚。洛蘭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偷師的,由此看來,他十有八/九也是雲劍閣的人。不過他隻在旁看過一次就能學會,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蕭玉案道:“道歉在我這沒用。”

洛蘭無奈道:“那如何才有用。”

“我問你答,你答得我滿意,我就不計較了。”

洛蘭淡淡一笑:“如果你還想問我的身份,那就不必白費力氣了。”

“行,我不問這個。”

洛蘭輕一頷首,道:“你問。”

“那夜在淮洲,把我從李閒庭手裡帶回東觀山的,是不是你。”

蕭玉案的問題實在出乎洛蘭的意料。他不由地歎道:“蕭公子果然是個聰明人。”

蕭玉案意味深長道:“能從李閒庭手上搶人,不簡單啊。”

洛蘭謙虛道:“運氣好罷了。”

“你幾歲了?”洛蘭剛要答話,蕭玉案抬手阻止,道:“你先彆說,讓我猜猜。”

洛蘭笑道:“你猜。”

有這種修為的人自然不可能和他一樣年輕,看他說話的方式和口吻也不像是上了年紀的人。蕭玉案思忖再三,道:“我猜你,三十有六。”

“蕭公子把我猜年輕了。”洛蘭笑嗬嗬道,“我今年已經四十有二了。”

“……”洛蘭頂著一張清秀的圓臉,蕭玉案很難把他想象成一個比他大二十五歲的中年男子,憋了半天,道:“那我以後怎麼稱呼你?”

“隨你高興。”

“那就叫你大叔吧。”蕭玉案道,“大叔,你考慮換一張臉嗎?”

“暫時不考慮。”

蕭玉案又問:“你為何救我?”

洛蘭臉色微沉,道:“雲劍閣欠你良多,我想儘我可能地補償你。”

蕭玉案嗤笑一聲,“那大叔可得好吃好喝地供著我了。”

“好。”洛蘭將烤好的雞遞給蕭玉案,“你試試。”

蕭玉案問:“是野雞嗎?我不吃野味。”

“不是,我從雲劍閣的雞棚偷的。”

過去一個月,蕭玉案想多吃也沒胃口多吃。現在他一身輕鬆,過去的胃口又回來了。他坐在雨後的春光下,不顧形象地吃著烤雞。洛蘭看著他,欲言又止,“你……”

“閉嘴吧大叔,我愛怎麼吃怎麼吃。”

洛蘭把“吃慢點”三個字咽了回去,搖頭歎道:“現在的年輕人啊。”

蕭玉案消滅完半隻烤雞,走到不遠處的水潭洗手,抬眸時恰好看到對麵的山峰上懸掛著一條彩虹,像是一座長橋,將棲月山和對麵的山峰連接起來。

蕭玉案盯著對麵山峰看了許久,隱隱可見山上綠意盎然,鬱鬱蔥蔥,總覺得有些熟悉,他應該去過。

他在雲劍閣住了那麼久,除了主峰隻去過兩座山峰,絕地峰和……哦,對了,那是顧樓吟帶他去過的,埋葬他娘親的地方。洛蘭將他帶到這裡,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蕭玉案看向洛蘭,洛蘭背對著他,注視著對麵的彩虹,明明身在燦陽之下,卻給人一種孤清寂寥之感。

蕭玉案在棲月山住了幾日,身體漸漸好轉,雖還不及從前,但至少不會走兩步就開始喘氣。洛蘭每日都要離開半日給他找吃的,有的時候還會給他帶一些補氣養血的藥材和有助修為的丹藥,蕭玉案懷疑他全是從雲劍閣偷的,反正不要白不要,他都照單全收了。

對洛蘭的真實身份,蕭玉案好奇得要死,各種試探套話,可洛蘭就是不上當。蕭玉案也不放棄,越挫越勇,把撬開洛蘭的嘴當成一種樂趣,日子過得也不枯燥。

這日,洛蘭回來的時候麵色凝重,愁眉緊鎖,沒等蕭玉案詢問,他便主動道:“蕭公子,抱歉。我……食言了。”

蕭玉案道:“怎麼說?”

洛蘭沉聲道:“顧樓吟萬念俱灰,心存絕念,我擔心他熬不下去,便告訴他,你可能還活著。”

蕭玉案:“……”

“不過你放心,我隻說了‘可能’,並未告知他你身在何處。他今日已經下山去找你了。隻是天下之大,他又能去哪裡找。”洛蘭自嘲一笑,“我這麼說,不過是給他一個活下去的希望罷了。”

“讓他找吧。”蕭玉案淡道,“不讓他找到就是了。”

蕭玉案說得如此隨意,足以見得他對顧樓吟沒有絲毫留戀。洛蘭忍不住道:“你既對顧樓吟無意,為何當初寧願取三十盅血,也要和他結為道侶?”

蕭玉案的回答隻有四個字:“身不由己。”

洛蘭看著他,表情有幾分複雜,“蕭公子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蕭玉案展顏一笑,端的是無邊美色,“咱們彼此彼此,大叔。”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洛蘭道:“除此之外,我今日還去了一趟東觀山。本想帶些有用的東西回來,沒想到農舍裡已空空如也。”

“是麼。”

“大概是有人幫你收拾了遺物,”洛蘭道,“可能是你的師尊和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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