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2)

蕭玉案每說一個字, 蕭渡的震顫就多一分。

何必呢。他找了這麼多年,找到之後恨不得捧在手心的弟弟,在得知他們的關係後, 隻有這輕描淡寫的三個字。

何必呢。

他以為蕭玉案會震驚,會大吼大叫, 會對他出手,也許還會委屈得紅了眼眶。結果什麼都沒有。他們是兄弟這件事,在蕭玉案心裡,甚至比不上慕鷹揚的一隻手。

近來他已經能很好的控製自己在蕭玉案麵前的情緒, 隻要蕭玉案繼續乖巧溫順下去, 他甚至可以用這種平和的假象蒙蔽自己。可是現在蕭玉案簡簡單單的一番話再一次輕而易舉地讓他心神大亂, 情緒翻湧。

悔恨,難堪,失望, 煩躁,嫉妒, 不安同時湧上蕭渡心頭,左肩背上的傷隱隱泛痛,捏在掌心的杯子上出現數道裂痕。蕭渡強壓下怒火, 儘量平靜地對蕭玉案說:“何必,你問我何必?阿玉, 你我的父母家人全死了, 你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唯一在意的人。”

蕭玉案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笑得他眼睛都有些酸了。“你當然在意我,我可是你弟弟啊。如果我不是你弟弟呢,你還會在意嗎?”

蕭渡定定地看著他,“會。”

“你不會。”蕭玉案道, “你會在我身上下蠱,會把我丟給其他人,會想儘辦法利用我。”

蕭渡百口莫辯。蕭玉案說的每件事,都是他親手做的。他要怎麼告訴他的阿玉,其實早在那個時候,他對他已是情根深種,偏偏不想承認,不敢承認,才落得如此下場。

蕭渡閉了閉眼,道:“阿玉,那半年我對你的寵愛,未必不是真心。”

蕭玉案笑笑,“這我相信。即便是一條狗,主人給它喂食的時候,大概也是真心希望它開心。你發現蕭容不是你弟弟後,把他丟進水牢,讓他受儘折磨,相比之下,對我還是好很多的。我在這向尊主道聲謝了。”

蕭渡隱忍道:“你非要這麼說我,非要這麼說你自己嗎?我若隻在意弟弟,為何要尋你兩年,又為何要在九音螺上……”

“我不知道,”蕭玉案木然地打斷他,“我也不想知道。你可以告知我我的身世,但是這改變不了什麼。”

蕭渡沉默片刻,輕聲道:“是麼。那你想不想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

蕭玉案臉色一僵。

“還有我們小時候的事情,蕭家是怎麼亡的,我們又是怎麼分開的——你都不想知道嗎?”

蕭玉案騙不過自己,他想。他是被李閒庭撫養長大的,在他幼時的記憶中,隻有李閒庭和慕鷹揚兩個人。在那之前的事情他幾乎都不記得了,他不記得父母的名字和模樣,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卻一直模模糊糊地記得,他有一個哥哥。

他記得哥哥很高,他必須努力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他記得哥哥愛穿紅色的衣裳,他在哥哥身後追著跑的時候,總能看到他晃動的衣擺。

蕭玉案抬手擋了擋眼睛,低聲道:“你為什麼會認錯?”

蕭渡沉聲道:“有人在布局。從蕭容開始,到你父親的墳塚,都在那人的算計之中。”

“可是你不是很有能耐嗎,你不是無所不能嗎,那麼重要的弟弟,你為什麼會認錯?!你眼瞎一次還不夠,還要眼瞎第二次?如、如果你沒有認錯,那我……那我就真的有哥哥了啊……”

蕭玉案說到最後,聲音已是微微發顫。蕭渡許久未見他情緒失控。他一直想撕破蕭玉案維持在表麵上的鎮定,看看他心裡在想什麼。如今他得償所願,把蕭玉案逼得心緒暴露,痛的卻是他自己。

蕭玉案的冷漠,諷刺,挖苦,甚至和彆人親熱給他帶來的痛,加在一起都不及此刻。阿玉在怨他,在怪他,他……他讓阿玉傷心了。

蕭渡心如刀絞,痛得不知所措。他握住蕭玉案的手,丟掉了所有的自尊和傲慢,語速急切得不像他:“沒關係的阿玉,一切還來得及。我會解決你體內的合歡蠱,也會屠儘雲劍閣滿門,把他們的血悉數放儘,以報你當年取血之仇。若你還怪我,之前我對你做過的事情,你都可雙倍奉還,我會甘之如飴地承受。阿玉,隻要你願意,我們還會像那半年一樣——不,我會比那時對你還要好,因為我已經喜……”

“沒用的。”蕭玉案放下擋著眼睛的手,如微醺般的眼眸無比清醒地看著蕭渡,他已經鎮定了下來。“你說的這些,未必是我想要的。”

蕭玉案這才發現,蕭渡在感情這件事上,實在是過於天真,天真得像個孩童。

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知錯了,補償了,我們就能回到過去。如果感情能算得這麼清楚,世上也不會有這麼多癡男怨女,恩恩怨怨。

蕭渡一頓,抓住蕭玉案的手鬆了一鬆,隨即又握得更緊,“那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回答這個問題,蕭玉案不需要任何的猶豫和思考:“我想要離你遠遠的,一個人自由自在,隻見自己想見的人,隻做自己愛做的事。”

蕭渡眼眸沉了下去,“唯獨這一件事,我做不到。我不想讓你不開心,但我控製不住——控製不住地把你困在我身邊,把你變成我一個人的。”

蕭玉案笑了笑,“你永遠隻會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做,從來不在乎旁人願不願意。”

“是,我承認,我就是這樣的人。”蕭渡目光深深暗暗,強勢地鎖在蕭玉案臉上,“所以阿玉,你逃不掉的。”

蕭玉案揉了揉眉心,頓感疲憊。不是早就看穿了蕭渡的德行麼,為何還要再和他浪費口舌。蕭玉案轉頭看向窗外,在他們方才上岸的渡口旁,一個少婦手中抱著個孩子,對江而望,似乎在等待她遠行的丈夫。

短暫的沉寂讓兩人的情緒都平複了些許。蕭玉案問:“我娘是怎麼死的。”

蕭渡道:“你先緩兩日,我再告訴你。”

“不用,你說吧,我受得住。”

蕭渡遲疑一瞬,道:“阿玉聽話,我們先不說這個。”

蕭玉案輕笑一聲,又問:“我以前……叫什麼名字。”

“蕭玉案”三個字是李閒庭幫他取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原名。

“阿念,”蕭渡道,“梁念。”

回去的路上,蕭玉案的話很少,他是連乖都懶得裝了。蕭渡的話也不多,大多時候不是在看蕭玉案,就是在閉目養神。他的傷又嚴重了些,蒼白著一張俊臉,看得讓人揪心——隻可惜不是揪蕭玉案的心。

回到刑天宗,蕭渡道:“舟車勞頓,阿玉去休息吧。”

蕭玉案轉身就走。待他走遠,蕭渡才對隨從道:“叫孟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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