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玉案手下, 顧樓吟的肩膀微微顫抖著。除了簡單的一句“沒事了”,蕭玉案說不出其他安慰顧樓吟的話。
不得不說,顧杭此陣設得巧妙。琴音之陣對尋常之人, 例如一生順風順水的真沈扶歸, 確實起不到多大作用;但對顧樓吟這種因心魔墜入魔道之人來說, 一曲長歌更勝千軍萬馬。先不說顧樓吟能不能破陣,即便他破了, 恐怕也會心神大亂,意誌消沉,這樣的顧樓吟如何還能在這密道之中繼續走下去。
顧樓吟的呼吸漸漸平複,蕭玉案問:“樓吟,你還好罷?”
顧樓吟低聲道:“我抓住他了。”
蕭玉案明知“他”是誰, 仍舊道:“誰?”
顧樓吟似在自言自語:“我還聽到了他叫我的名字。”
蕭玉案怔了怔,道:“方才的琴聲有古怪,你看到的, 聽到的都是你的記憶。”
“不, ”顧樓吟喃喃道, “我真的聽到他了。”
蕭玉案:“……”在顧樓吟破陣之前,他是喊了一聲顧樓吟的名字。既然他無法在記憶中擋住小顧樓吟的眼睛,顧樓吟應該也聽不到他的聲音才對。難道說,在現世中他也喊出了聲,然後被顧樓吟聽見了?
他率先破陣後,進入了顧樓吟的記憶, 足以說明深陷琴音陣之人的記憶是相通的, 那顧樓吟會不會也看到了他的記憶?
蕭玉案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顧樓吟進入了他的記憶,便能由此斷定他的身份,而若顧樓吟斷定了他的身份, 肯定不會是現在這種反應,他應該會……蕭玉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在招魂幻境中的那個吻,趕緊掩飾般地輕咳了一聲。
顧樓吟心思全然不在蕭玉案身上,自然也沒發現蕭玉案的異樣。他問:“你沒聽見嗎?”
蕭玉案搖搖頭,“我隻聽見了記憶中的小師妹在和我吵架,她還說她這輩子都不想見到我了。”蕭玉案說完還打了一個寒顫,語氣和神態簡直就像沈扶歸魂魄附體一般逼真。“樓吟,你是不是又出現幻覺了?”
顧樓吟不說話了,眼眸中的暗潮歸於平靜,再次成為一潭死水。他站起身,無名劍帶著凜冽的寒意爭鳴出鞘,刹那間密道被照得有如白晝。隻聽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之聲,密道四周的石壁猛然炸裂。眼前飛沙走石,腳下地震山搖,蕭玉案不慌不忙地拿起手中長笛,輕輕一劃,朝他們襲來的飛石便化成綿綿春雨,輕盈落地。
借著無名劍散發出的月華暗光,蕭玉案勉強看清了周遭的景象。震碎的牆壁後藏著一間間暗格,暗格不大,恰好能容納一把古琴。數十把古琴藏在牆壁後,猝不及防地同時發動,這才險些將顧樓吟困住。
蕭玉案道:“我們要不要把這些琴也毀了,免得再生事端。”
“已經毀了。”顧樓吟道,“走。”
蕭玉案湊到一把古琴旁看了看,隻見上麵的琴弦看似完好無損,顧樓吟甫一轉身,就聽清脆的一聲,數百根琴弦儘數崩裂。
越往前走,密道越窄,到後麵隻能容納一人前行。顧樓吟在前,蕭玉案在後,兩人都走得十分謹慎。顧樓吟不知看到了什麼,突然停下了腳步。蕭玉案一時未反應過來,不慎撞在他背上。
清新冷感的氣息讓蕭玉案不由地摸了摸鼻梁,“怎麼了?”
顧樓吟道:“有光。”
蕭玉案朝前看去,果然看到了隱約有光透進來。“我們不是在山裡麵嗎,怎麼會有光。”
“不知。”顧樓吟道,“可能又是一陣。”
“是陣也隻能硬闖了,”蕭玉案道,“你小心一點。”
顧樓吟“嗯”了一聲,繼續向前走。
光線愈發明亮,不需要無名劍他們就能看清路。走至出口,蕭玉案被光刺得閉上了眼,緩了許久才重新睜開。眼前豁然開朗,陽光和煦,微風習習,樹木蔥蘢,滿目蒼翠。
蕭玉案走至一棵樹旁,撫摸著粗糙的樹乾,道:“我們是真的出來了,還是仍在山洞之中?”
山洞裡不會有如此溫暖的眼光,可若說他們走出去了,那青焰又在何處。
顧樓吟道:“後者。”
蕭玉案點頭表示讚同,“是幻境?不,應該還是迷陣。”他和顧樓吟神誌清晰,周遭的一草一木也不像是假的。
顧樓吟道:“百花宮的迷陣。”
蕭玉案想了想,“很有可能。”百花宮和玄樂宗同為天下三大宗,顧杭既然用了玄樂宗的獨門秘技,想來也不會放過百花宮的拿手好戲。蕭玉案開玩笑道:“如果真的是百花宮,那豈不是樹上掉下片葉子砸到身上都可能要我們的命?”
顧樓吟眉間輕皺,“你可以回密道等我。”
“那倒不必。顧杭是在這裡藏東西,又不是設陣殺人,不可能設下無解之陣。”蕭玉案拍了拍手,“而且我剛剛碰樹了,好像也沒事。”
顧樓吟輕一頷首,“跟著我。”
蕭玉案奇道:“你知道怎麼破陣了?”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