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這是什麼意思。”蕭玉案湊到顧樓吟眼前,“不看我?”
顧樓吟低聲道:“不是。”
“不是什麼啊不是,你看著我。”蕭玉案有些想笑。顧樓吟不是一直想見他嗎,怎麼真見到了又和在招魂幻境中一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顧樓吟緩緩抬眸,對上那一雙能讓世人長醉不醒的眼睛。
燭火明滅,蕭玉案的容顏一如初見。
顧樓吟眼中漸漸蒙上一層光霧,啞聲道:“我以為你死了。”
蕭玉案道:“嗯……”
“我一直這麼以為,直到在古鏡裡看到你的魂魄。”
蕭玉案笑了笑,感慨道:“好像我每次騙你,最後都會被你戳穿,這算什麼事啊。”
顧樓吟道:“我說過,你可以繼續騙我。”
蕭玉案連連擺手,“不騙了不騙了,我認輸還不行嗎。”他深吸一口氣,正色道:“顧樓吟,我沒死,我一直活著。”
這一刻,壓在顧樓吟心頭,兩年來時時刻刻折磨著他的利刃,終於被拔了出來。雖然這把利刃早就在顧樓吟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能讓他痛一輩子的傷痕,但他仍然覺得蕭玉案這一句話,把他從暗無天日的深井中撈了出來。
蕭玉案承認他活著,他不再騙他了。
“所以,你那因我而起的心魔,是不是可以除一除了?”
顧樓吟怔了一怔,道:“我儘量。”他對這件事沒有多大把握。他發現了自己的貪心,他似乎對蕭玉案有了更多,更深的欲念。還好,他暫時能克製得住,不會嚇到蕭玉案。
蕭玉案點點頭,“那就好,你爭取多活幾年,讓我……讓大叔開心開心。話說,那個假洛蘭到底是什麼人啊?”
顧樓吟道:“假洛蘭?”
既然話都說開了,蕭玉案便將自己當年被假洛蘭所救,習得換顏術,之後又受其所托上雪山入招魂幻境的事悉數告訴顧樓吟。“他說他是雲劍閣的老人,也是你的長輩,也不知是真是假。”
顧樓吟搖首道:“我在雲劍閣時從未聽說過有這號人物。”
蕭玉案笑道:“實不相瞞,之前我看他對你那麼好,還以為他是你親爹。”
“不是。”顧樓吟道,“我的生父是顧杭。”
蕭玉案忍不住道:“可是他對你那麼……你就從未懷疑過嗎?”
“我能打開青焰之門,這足以證明一切。”
“哦……那倒也是。”蕭玉案一番思索,道:“你說,他會不會是你哪個熟知的長輩,平時一直隱藏身份待在你身邊,等你有難時再暗中護著你?”
顧樓吟眼眸一閃,“難道是他。”
蕭玉案一振,“誰?”
顧樓吟道:“當年我神誌不清,半睡半醒之際被一人告知你還未身死。待我醒來,那人卻已消失。”
兩年前,他親眼目睹蕭玉案從東觀山上縱身跳下,後又被雲劍閣強行帶回。那時他萬念俱灰,心存死誌,就是這一句話支撐了他兩年。
蕭玉案想起假洛蘭和他提起過這事,道:“那應該就是他了。我感覺他在雲劍閣地位不低,可以對顧杭直呼其名,甚至敢和顧杭吵架的那種。”
顧樓吟道:“在雲劍閣沒人會頂撞顧杭。”
“你這麼說,難道他不是雲劍閣的人?”蕭玉案越來越好奇了,這個假洛蘭究竟是何方神聖。
顧樓吟一時也沒什麼思緒。這世間會護著他的隻有一人,而那人在他六歲時就已自縊身亡。“這恐怕要問他自己。”
“大叔行蹤飄忽不定,又能隨時換臉,想要找到他,無異於大海撈針。除非……我們引他主動現身。”蕭玉案大概有了一個計劃,不過他們當務之急是找回地魂,這件事恐怕要往後挪一挪。
顧樓吟和他想的一樣,道:“地魂一事不宜再拖。”
“我知道。顧樓吟,你知道盤古山這個地方嗎?”
兩人商議起奪回地魂之事,主要是蕭玉案在說,顧樓吟在聽。說到最後,蕭玉案的眼簾越來越重,哈欠一個接一個地打。顧樓吟道:“你困了。”
“唔,是有點。”
“我抱你去睡。”
蕭玉案問:“去哪睡?”
顧樓吟抿了抿唇,“床上。”
“你床上?”
“……嗯。”
蕭玉案笑笑,“這不太好罷。”
“你睡,我守著你。”
“就像在招魂幻境中一樣?”蕭玉案一說完就後悔了。
相認之後,兩人默契地沒有提招魂幻境中的事,蕭玉案要不是困過了頭也不會提。在幻境中那些話,那些事光是想起就夠讓他不自在了,更彆說拿出來和顧樓吟討論。
一陣沉默後,蕭玉案起身道:“我回方白初那睡罷。”
顧樓吟看著他,低聲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