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案看著這短短的一句話, 心中浮起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蕭玉案”的這個心願,怕是實現不了了。
蕭渡和自己均是能讓人一眼難忘的長相,這樣一對兄弟在城中應該早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蕭玉案在附近稍作打聽, 果不其然地得到了一些線索。憑借這些線索,蕭玉案找到一僻靜的深巷。
巷子裡不比外麵敞亮,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下, 一個年邁的老人正拿著笤帚清掃門前的落葉。蕭玉案走上前,友善地詢問:“老伯, 請問這巷子裡是不是住著一對常穿紅衣裳的兄弟?”
老人好似沒聽見一般,繼續掃著他的地,一點反應都沒。想著老人或許耳背, 蕭玉案提高聲音又問了一遍,但老人依舊沒有反應。蕭玉案用玉扇探了探他的靈識,果然是一縷低級殘魂。
人有三魂六魄, 本體的修為越高, 魂魄的靈識越深。尋常老百姓的殘魂可能隻是任人擺布的傀儡, 但他們修真之人的殘魂或多或少會繼承本體的意識和記憶, 想要控製他們隻能用引魂燈, 再加上由古鏡用怨氣化成軀體,最終形成的鏡中人是一個極其微妙的存在。比如那個“蕭玉案”, 他有屬於自己的身體, 有不完整的魂魄,那他到底算不算蕭玉案的一部分?鏡中人又到底能不能稱之為“人”?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蕭玉案的思緒,蕭玉案閃身躲在角落後, 封住靈識,隱匿氣息。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還有兩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聲。蕭渡和“蕭玉案”逛完集市回來, “蕭玉案”的心情似乎很好,邊走邊哼著童謠小曲。蕭玉案不由地眉頭一皺,他這縷魂魄居然這麼童心未泯嗎。
蕭渡嗓音裡透著笑意,道:“阿玉是不是很開心?”
“蕭玉案”笑靨如花,“開心。”
“為何開心?”
“蕭玉案”認真道:“因為我向河神許了願,要永遠和哥哥在一起。”
蕭渡輕笑出聲:“那河神答應了麼。”
“蕭玉案”緊張起來,“他會不答應嗎?如果他不答應,我是不是就不能和哥哥在一起了。”
蕭玉案聞言嘴角抽了抽。這個“蕭玉案”明顯心智不全,和他現在一點都不像,倒像他七、八歲時的模樣。
蕭渡安撫道:“他不答應無所謂,我答應阿玉就是了。”
兩人說著話,攜手走進了一棟看起來還算富貴的大院,這倒是蕭渡作風,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委屈自己。蕭玉案不知道的是,在進門之間,蕭渡若有似無地朝角落地方向看了眼。
不管怎樣,他的地魂在蕭渡手上比在陸玥瑤手上要好得多。看情況,蕭渡對他的地魂很好,好到讓人隱約有些不安。想要拿回地魂,他首先要把鏡中人的軀體毀了,沒有了額外的載體,離體的魂魄才會回到本體。兩年前在廬陵城中,他和顧樓吟也是手刃了鏡中人後才保全了魂魄。換言之,他要先去把那個“蕭玉案”殺了。
可是,蕭渡會允許他這麼做嗎?
蕭玉案不敢貿然行動,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等“蕭玉案”落單時對其下手。他正思考著對策,忽然瞧見巷子的另一頭出現了一個他不久前才見到過的影子。他毫不猶豫地走上前,低聲道:“你這次想帶我去哪裡?”
被燒焦的小鹿眨眨眼,帶著蕭玉案七拐八繞,來到一偏僻無人處,一個身影已在此地等候多時。
那人的麵容藏於暗處,蕭玉案看不清她的臉,但光是看她婀娜的體態就足以證實他心中的猜測。蕭玉案微微一笑,道:“孟姐姐,許久不見,彆來無恙啊。”
“少尊主還是如此神機妙算,聰慧過人。”孟遲緩緩從陰影中走出,她臉上的妝容精致濃豔,卻遮不住她眉眼間的疲憊。她問蕭玉案:“你是怎麼猜到是我的?”
蕭玉案道:“當日你和蕭渡一起消失,今日和蕭渡一同出現不是很正常麼。不得不說,姐姐的醫術實在讓我歎為觀止,竟能讓人起死回生。旁的不多說,一個‘服’字送給姐姐。”
孟遲緩聲道:“少尊主高看我了,尊主能起死回生全靠他自己。他樹敵眾多,又有你這麼個弟弟,自然一早為自己準備了後路,我不過是順手扶了他一把罷了。”
蕭玉案哂道:“不愧是蕭渡。容我問一句,蕭渡既然沒死,不去刑天宗找我算賬,帶著你來盤古山做什麼。”
孟遲意味深長地看著蕭玉案,道:“你不知道麼?盤古山是蕭家,也是你娘親的葬身之地。”
蕭玉案愣了愣。入城前腦海中的一幕再次浮現——漫天的大火,刺耳的慘叫以及一個個扭曲的黑影。
蕭渡的家人,他的娘親。
“尊主醒來後,一直都很平靜,不提刑天宗,也不提你,好像一切都沒發生一樣,平靜得讓我有些害怕。有一日,他說他要回盤古山,我就跟著他一起去了。”孟遲道,“我們在盤古山待了一段時日,偶然間發現一座巨石陣,後來我們便來到了這裡。尊主一眼看出這座城池有古怪,我們又看到了不少熟麵孔。為了查清此事,我們混跡於城中打探消息,不出意外地查到了雲劍閣。尊主猜測,顧杭之所以大肆收集天下修士的魂魄,一來是想為己所用;二來,是想削弱其他宗門的勢力,有他們的殘魂在手,也能防止他們日後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