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穹親手持壺,又高又細的茶水自壺嘴裡注入玉眉子的盞中,在杯沿綻出漂亮的鈿紋。
“你這是怎麼弄的?”
玉眉先生知道老友問的是自己的修為,微笑:“我以為炎姑娘已經同你說了。”
溫穹:“昨晚我就看出來了,因為著急想看看雲兒如今怎樣,隻能匆忙把你打發回去。”
玉眉先生簡單將大荒妖的事給溫穹講了一遍。說完,慈和的目光投向不遠處,仍在灶台前忙活的炎顏:
“要是沒有炎姑娘,我恐再無緣與你相見了。”
溫穹沉默頷首:“我說呢,你肯將她帶來此地,我就猜到與你關係不一般,我還當你收的徒兒,還替你高興來著。”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溫穹的目光暗澹下來,垂著眼,看著手中的茶盞,神色寂寥極了。
這樣的溫穹讓玉眉子有些心疼:“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當年的事也怪不得你。”
溫穹闔上眼,年輕雋逸的臉龐終於掩蓋不住由內心浮出來經年累月的滄桑。
搖了搖頭,溫穹輕歎:“當年,是我自私。”
“我分明已經卜算出雲兒這個劫,可是我卻還是自私地把他留在了我的身邊。”
“其實那個時候你來天悲島,我心裡就明白,這一切都是天意。我該讓你把阿雲帶走,這孩子跟著你日後必得大成,可是我,終究舍不得……”
等到溫穹再抬起頭時,眼裡全是通紅的血絲。
看著老友懺悔的雙目,玉眉目光溫和:“你當初對他亦是全心栽培,我都聽說了,你時刻不叫他離你身畔,已經十分小心。這或許就是阿雲逃不開的運數。”
說完,玉眉先生突然看向溫穹,目光凝重:“你入雲夢並非閉關!”
溫穹沒說話,望著好友的眼裡儘是餘暉落儘的感傷。
他的目光本就清澈,此刻染了深重的傷感,就像秋天枝頭殘留的那片葉,癡癡地不肯隨風離去。
玉眉先生也終於動容,唇微顫:“你,真的是在躲避天劫?”
溫穹仍紅著眼,輕輕地點了下頭:
“雲兒這事我過不去,天劫拷問道心,我必身隕。可該我做的事我尚未完成,我走不成。”
這麼多年,外頭的人都以為溫穹閉關修行。
可是無人知曉他的修為其實早已叩問天道,抵達了合道後期大圓滿境界。
其實早些年,他就已經對天劫將至有感應。
天劫拷問的除了肉身之剛悍外,還拷問道心之虛實。
溫穹一直都知道,他過不了天劫問心的那一關,就因為沉煜雲當年那件事。他內心的愧疚太深太重,必要應劫。
躲進雲夢大澤,並不是他怕死,而是該做的事尚未完成。
上一任島主把天悲島交到了他的手上,他可不能稀裡湖塗地就把這麼重要的大宗門給交出去。
躲進雲夢大澤,是為了拖延天劫到來的時間,也是為了尋找契機。
更是為了尋找那個合適托付之人。
事實上,玉眉子剛一入島,溫穹就有所感應。
當時他又驚又喜,就打算召摯友入雲夢。
有玉眉子相助,他可安心檢驗幾位備選的晚輩弟子,從容選出最合適的下一任天悲島島主繼承人,然後放可坦然迎接屬於他的那場大考驗。
哪怕最終的結果是灰飛煙滅,也了無掛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