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青年長得不好看,是城守對青年太熟悉了。隔天就見的一張臉,見了好幾年。
青年踩著濕漉漉的石板,背著柴捆走向城東邊的那座宮闕。
沿著寬敞平整的滄浪街一直走到儘頭,是一座輝煌的宮闕。
翡翠色的琉璃瓦被初升的日光照亮,就像光照進淺海,泛出那些深淺不一的粼粼綠光。
這些綠光落進青年的眼裡,就像星辰落入大海。
青年的眼睛很平靜,因為青年心裡清楚,那些高簷上美麗的光與自己無關,他又不姓邢。
這座宮闕裡的一切隻與邢家人有關。
青年背著柴一直走到滄浪宮的大門前,然後往右手邊一拐,再往左手一拐,走進一條幽深的巷子裡。
巷子是個死胡同,儘頭的側牆上有個門,凹嵌在牆壁裡。
沒來過的人絕對不會看出來這兒有個門。
走到門前,青年把柴從肩膀上卸下來,一隻手揉著被捆柴繩勒疼的肩膀,一隻手敲響了門板。
很快從裡麵傳出撥弄門栓的聲音,隨後角門被拉開,一隻蒼老的婦人的手伸出來,把一掉大錢放進青年手裡。
青年照例把柴捆提起來放進門檻裡,他自己卻不進去,然後轉身離開。
門裡的人與門外的青年,全程沒有任何交流。
送完柴也隻辰時末,城門排滿了等待進城的各色人。青年沿著來時的路,逆著入城的人流出了滄浪城。
剛走出城門,就聽見一個聲音自入城的隊伍裡傳過來:“嘿,好巧哦,居然遇上你啦!”
青年扭頭看過去,認出了開口的人是昨晚野廟子裡,送過湯的那個修士。
隻是青年不知道,修士名叫博承賢。
這會兒,青年看見博承賢已經從馬車上跳下來,正向這邊走來。
青年站定,看見博承賢手裡拿著一個漿洗乾淨的布口袋。
走到近前,博承賢把布口袋遞到青年麵前,笑容溫和:“兔子我們收下了,你手藝不錯,那麼肥的野兔不好捉吧?這是你的袋子,物歸原主。”
青年低下頭,接過博承賢手裡疊的整整齊齊的布口袋,愣了愣。
大概口袋被漿洗的太乾淨了,青年一開始都沒認出來那是昨晚那隻裝過野物屍體的口袋。
這會兒它已經徹底改頭換麵,被疊地整整齊齊捏在青年手上。
這隻原本普通的臟兮兮的布口袋,比他身上的衣服都乾淨。好像自那修士的手上經過一遍,都變得貴氣十足。
青年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又融入進城隊伍裡的博承賢,問:“你們是哪個宗門?”
長長的隊伍裡傳出一個清晰的回答:“白霧殿。”
青年沒再說話,因為那兩輛白霧殿的馬車,很快就淹沒在好多輛同時進城的馬車裡。
青年回到縉雲莊,也沒進莊子,因為他也不住莊子裡。
繞過整齊排列的莊戶,青年來到後山半山腰一間嵌在石壁裡的祠堂前,推開朽舊的木門走了進去。
祠堂裡的光線有點暗,但是能看得出從前這裡修繕的很氣派。
整間祠堂是直接把山體的石頭鑿開修成的,所以格外結實。頭頂還斜斜地鑿了一扇石窗。
白天,陽光就從那石窗戶外照進祠堂裡,正照在祠堂正麵供奉的東西的身上。
那裡供奉的不是仙人的牌位,也不是神仙的凋像。
是隻身披戰甲的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