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顏竟在其中悟出了些因果的滋味來。
牽涉便有因果,陳真當初這麼說其實沒有錯。
所以,當滄華對她說,計梅邊這個人族未修行的普通女子,便是喚醒尾火犀的那顆果的因的時候,炎顏沒有像從前那樣大驚小怪。
因果是糾葛。
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與誰糾葛的最深,他的因果必然與那個人牽涉最深。
火尾犀墜落數千載,與他牽扯因果最深的肯定不是計梅邊這個普普通通的人族女子。
但是過往從前的經曆,時至今朝已全部逝去。
於是,計梅邊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普通女子,就成了那個唯一的最可能。
這就像許多許多年前,炎顏當時還是念書的懵懂少年,無意間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唱歌類選秀娛樂節目的廣告:
一個彈棉花的老人,佝僂著腰背站在昏黃的燈光下,撥動棉弓發出“嘣,嘣,嘣”單調乏味的聲音。
在廣告的結尾,畫麵上出現一行字“如果你不來,那麼下一個獲獎者就是他。”
廣告之初讓炎顏莫名,看到這句她突然就明悟了。
當沒有彆的因緣際會出現,最不可能的那個就成了唯一的可能。
如果無人再踏入火尾犀的因果,假如在漫長的歲月裡,連計梅邊都沒有出現,那麼那個牽涉因果最深重的,有可能便是供桌下土洞中的某隻蛇鼠。
這就是因果。
它不論彼此的身份對不對等,隻論彼此的關係深不深入。
“踏!”
石台上的神像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腳底揚起的灰塵,濁浪一樣向前噴薄而出,衝開了祠堂的門,衝進祠堂外廣闊的原野。
嶺間忽起一股山風,林地裡歇息的雚疏獸們仰天發出悠長有力的嘶鳴。
站在嶺上的沈煜雲看向林木間,草樹搖曳如整齊的軍列。
他感覺到在這陣山風裡,好像有一股力量正在醒來。
這力量不恐怖,卻浩大。
“龍行踏絳氣,天半語相聞。混沌疑初判,洪荒若始分。遐方獻武犀,萬裡隨東金。今朝重喚甲,兜鍪照行雲……”
計梅邊專注地吟誦著這首詞,漸漸地,她好像領悟到了詞中蘊含的偉岸氣息,東方之力是催生萬物的生長之力。
春風本溫柔,但為驅無儘晦暗,春風怒號亦摧枯拉朽。
春雨無聲溫潤,那隻是春的表情之一。
萬物共同勃發的澎湃生機從來都不溫情,無數種子在某一夜一齊破土,那是千軍萬馬不可當之浩瀚強勢,是生之力量。
計梅邊的內心被辭藻深深震撼,她的聲音開始顫抖,額頭因為情緒的激動而冒出細密的汗……
隨著一句句詞自她的唇齒間詠誦,天地間滾滾風雲隨著她引動的氣息,在祠堂上空流動,盤桓,聚集。
沈煜雲仰起頭,看著天空中漸漸發生改變的風雲勢氣,喃喃:“誰要醒了?”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腳心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有點疼。
他低下頭挪開腳去看,發現是一株鮮嫩幼小的草苗。
這樣弱小的剛自土中冒出頭的草尖兒,竟然洞穿了他的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