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得出老師的好意，洛素會請他過去幫忙，一方麵是想找個信任的人照看兒子。另一個原因，也是擔心藺空山會太辛苦。
協助打理一個工作室，顯然要比去券商投行工作輕鬆得多。
雖然這個工作室的老板可能並不喜歡被空降助理——藺空山自然不會天真地覺得商小少爺會有多歡迎自己。
不過藺空山並不在意，他隻需要對老師負責就可以。
而且洛素開的待遇條件相當優渥，拿出的也不是什麼硬性合約，還為藺空山保留了主動離開的權力。
藺空山最終答應了老師會好好考慮。
藺空山沒有考慮多久，因為沒幾天，他就收到消息。
宋仁回粵城了。
宋仁是為了促成這場聯姻才跑來申城，中聯老總家的小少爺目前就在此地。
但宋仁的目的顯然沒有達成，宋氏近來本就不景氣，這幾日又橫遭圍堵，眼看就到了瀕臨破產的地步，他隻能飛回粵城處理。
而聯姻也沒了下文，對此藺空山早有預料。宋氏原本就入不了中聯的眼，現在，這場爛攤子更沒有了接手的價值，
這種差異過甚的婚事，本來就不可能成行。
於是，思量過後，藺空山還是答應了導師。
去商洛曄的工作室幫忙照看。
***
清晨，Gold工作室。
暖燦的日光透過玻璃灑進位居高層的辦公區，視野開闊的全景大落地窗外，高樓鱗次櫛比，橫貫其間的江麵上，溫緩的水浪正躍動著碎金的光亮。
將近九點，工作室裡的人卻還沒到齊，不少工位都還空著。
對這一行的年輕工作者們來說，這個時間還是太早了。
室內僅有的幾個人都剛通宵完畢，各個像遊魂一樣飄去熱水機旁泡咖啡，空氣中逸散著速溶粉末的濃烈香味。
猛灌了兩口咖啡後，有個身材高大、體格健碩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卡尺寸頭，朝內側獨立辦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佬今天還沒來嗎？”
工作室的大家都是夜貓子，一般要到九點半才能到齊，但他們的老板相當自律，一向來得很早，今天倒是有些稀奇。
正閒聊著，工作室的門鈴忽然被按響了。
離門口站的最近的是個纖瘦的黑發女生，她掩唇打了個哈欠，一麵伸手把隨意紮束的發圈扯下來，一麵抬手開門：“誰啊？又忘帶門卡了……咦？”
看清門外來人時，女生驀地眼前一亮，還插在發尾裡的手指迅速耙梳兩下，將長發理順，一瞬間精神得比喝了兩大杯咖啡都管用。
“你好，”女生眨了眨眼，笑盈盈問，“您是今天的模特嗎？”
門口是位陌生的來客，長了一張絕對不輸超模的美人臉，還微微笑了一下——儘管那隻是禮貌的回應，卻仍是養眼到讓人覺得瞬間被驅散了熬完整夜的乾澀。
來人自然正是藺空山。他笑了笑，道：“不是，我是來這兒應聘的。”
“哦哦，”女生反應過來，“那你稍等一下吧，我們老板還沒到，估計很快了。”
她還熱心地幫藺空山帶了路：“接待區就在走廊儘頭，你先坐一會兒。”
等安置好這位陌生美人，女生才重新回了工作室，徑直去桌上翻出自己的隨身鏡來。
有人好奇問她：“璿哥，來的是誰啊？長得好帥。”
工作室的大門雖然是不透光的，但門外的接待區與室內的辦公區卻隻有一扇玻璃相隔。玻璃是單向的，從裡側可以看見剛走過去的來客。
“那可是真的好帥。”
白夢璿感歎一句，對著隨身鏡確認過自己臉上沒什麼不妥之後才滿意，她撥了撥自己薄而短的眉上劉海，抬手把耳後黑發向後撥攏，露出了內側的藍紫色的掛耳染發，打理得熟練又精致。
眼見白夢璿甚至開始打開隱形眼鏡收納盒，特意挑選起了今天的日拋樣式——她說過日拋太貴，隻有超級大帥哥才值得她動用。
旁邊的高壯寸頭男忍不住也朝接待區看了兩眼。
“至於嘛，真這麼帥？”
乾他們這行，接觸最多的就是俊男美女，之前也沒見女生這麼上心過。
“至於啊，我得找找我最好看的那款美瞳，”白夢璿翻找著，說，“剛剛我第一眼還以為是模特呢，長相和氣質都這麼好。”
找好了，她才轉頭回答之前的問題：“對了，他說是來應聘的，咱們最近不是一直在招人麼？”
問的人驚喜：“真的啊，那豈不是以後我們每天都能見帥哥了？”
高壯男人失笑：“有大佬還不夠看嗎？”
“大佬帥是帥，可是那麼冷的臉，誰敢多看啊……”
大家都心有戚戚然，還紛紛看向了等待區坐著的藺空山。
“希望這位能留下吧。”
也有人道：“難說，大佬已經嚇走這麼多人了。”
他們這位年輕老板什麼都好，就是麵冷人又嚴厲。招聘通知放出去這麼多天，來應征的人不少，能留下來的卻寥寥無幾。
Gold雖然規模不大，但挑人標準很嚴格，每次都是由老板商洛曄親自過目。
大家也清楚，商洛曄的要求高，是因為他自身能力出色。
隻是從某些方麵來說，把人嚇走那麼多，也和大佬的冷臉脫不了乾係。
團隊裡都是年輕人，彼此也熟稔，說著就聊了起來。
“大佬這兩天心情也不好吧，好像還在和家裡吵。”
高大男想到什麼，說：“聽說他家裡還要安排一個助理進來，不知道大佬能不能攔得住。”
“助理？”幾人麵麵相覷。
有人說：“助理應該還好吧，估計也就乾點泡咖啡訂機票的零散活？大佬工作的時候，又不可能讓彆人隨便插手。”
“不是，”高大男卻搖頭，“說是助理，其實是職業經理人，應該是來負責工作室管理的。”
“不會是那種讓我們每天坐班考勤，釘釘打卡的人吧……”
“彆吧，乾咱們這行的還查考勤？”
白夢璿聞言皺眉：“你彆說，之前我一發小還真就這樣，自己的獨立公司開得好好的，爸媽非要幫忙，結果派去一個特彆教條的中年男人，整天垮著個臉，這也不讓做，那也必須改。”
“我爸他們所裡的經理人也是，不少人看著就特古板。”
大家麵麵相覷：“那怎麼辦啊？”
高大男道：“看大佬的安排吧。”
幾人沉默下來，他們想也能猜到，大佬對這種事肯定很反感。
眾所周知的，商洛曄是極度不喜歡被支配管束的性格，可是他父親卻相當強勢，為此商洛曄幾乎是從回國後就一直在和家裡僵持，他少有的幾次早退或缺席，幾乎都是要去處理家裡的事。
今天來得晚，說不得也是類似的情況。
更何況這一次，還是直接安了個人在他身邊時時監看。
況且商洛曄本身能力卓異，工作室的獨立運轉也相當平穩，這時候貿然空降來一個外行管理，恐怕隻會降低整個團隊的作品質量。
眾人雖有擔心，卻沒能聊太久。很快，其他同事也陸續到了。
唯獨商洛曄還不見蹤影。
應征者也另外來了幾人，都暫時被安排在了接待區。
接待室其實並不在顯眼的方位，但禁不住坐在距離工作室最近位置的人是藺空山，所以這會兒功夫，室內就有不少人頻頻往他那處望看。
和其他的應征者不同，藺空山的神色姿態很是淡然，他已經坐了有一會兒，現下正拿了工作室擺在外麵的作品集在翻。
大家不由感歎。
美人就是不一樣，即使是隨手翻看的姿勢也如此賞心悅目，簡直是一眼驚豔的完美構圖。
看著看著，忽然有人想起什麼：“哎對了，璿哥，那位帥哥是來應征什麼崗位的，沒看到他帶作品集啊？”
Gold這次招的都是技術職位，而且他們不招收學徒做廉價勞動力，要的都是有一定基礎和穩定發揮的專業人士。
要不然的話，也不會被大佬刷掉那麼多人了。
白夢璿拍了下前額：“哎呀，忘記問了。”
恰好在這個時候，有個剛進門的同事說：“洛哥來了。”
商洛曄終於到了。
白夢璿起身：“那我去跟來麵試的人交代一下。”
現下還沒到正經的上班時間，大家時有走動。有幾個想近距離看看藺空山的，也跟著挪到了門口，好奇地向外麵看去。
走廊不遠處，果然有一個冷峻修長的身影走過來。
那是位極英俊又極是年輕的男人，說起來，這位老板其實才是工作室年紀最小的那個人。
隻是平日裡無論在攝影棚還是在工作室，商洛曄的氣質和能力，總讓人不自覺地把他當做前輩大佬來推崇看待。
商洛曄很高，足有一米九一，這個身高和腿長讓他每每在一眾專業的模特中間仍很突出顯眼。
高個子的男生往往會有不自覺含胸駝背的習慣，商洛曄卻純然是挺拔峭峻的體態，脊背挺直如謖謖寒鬆，再加上他那冷峭英俊的眉眼，誰站得近些都會不由覺很有壓迫感。
這次他身邊也一樣無人敢靠近同行，而商洛曄原本朝著工作室正門走去，但在經過接待區時，他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見狀，白夢璿適時上前幾步，想跟大佬彙報一聲。
也順便安撫一下明顯緊張起來的幾位麵試者。
然而她還沒說話，側旁那位她記憶深刻的大美人卻率先開口，對商洛曄說：“您好，洛老師。”
麵對這位總是迫人生畏的冷臉老板，美人打招呼時也笑得溫文有禮，不矜不盈，聲音很是清耳悅心。
“我是新來的助理，藺空山。”
白夢璿愣了。
跟過來看的那些同事也愣了。
大家這時才猛然反應過來——這位炫目養眼的大美人，居然就是那個討人厭嫌的空降經理人。
一時間，眾人目瞪口呆。
偌大的接待區鴉雀無聲。
有人下意識地去看自家老板的反應，卻是這時才發現——
他們老板就停站在藺空山麵前，兩人之間不過半步之隔。商洛曄漠然垂眼，一直在眸色幽沉地凝睇著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