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商洛曄沒有要走的意思,藺空山順勢多說了兩句。
“那家財稅代理公司我之前有過接觸,他們的資質沒有問題。不過在社保代繳方麵,因為申城上半年出的新規,現在找第三方代繳社保不太劃算,有不合規的風險,不如由工作室開戶來直接繳納。”
商洛曄看著他,沒說話。
藺空山了然,莞爾道:“開戶不麻煩,一般三到五個工作日能完成,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先給您列一份完整流程。”
他知道就算之前商洛曄對工作室全權負責,也不會花太多精力去給這些額外的事務,畢竟各項拍攝任務已經很重了。
而且商洛曄剛從國外回來,想來是習慣了直接委托給代理。
“等您過目之後,實際的申請可以由我來操作,現在已經可以人臉認證和線上簽名,不需要再勞煩您來回跑動。”
藺空山說得簡明清晰,利落條理,實在讓人挑不出錯處。
商洛曄沉默了一會兒,也沒拒絕:“把流程發我。”
藺空山點頭,淺淡笑意越發溫柔。
這也正是助理的工作,省下的時間老板可以去接更多業務活。
藺助完全沒有助理反卷上司的不安感,複又道:“申城這個季度要開展稅務嚴查行動,財稅公司那邊,我想再去查一下他們的曆史業務。”
商洛曄還在看著人,最後才點頭同意了。
他也沒理由不同意。藺空山做的這些周全且縝密,完全是分擔了商洛曄的壓力。
得到老板的許可之後,藺空山便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電腦已經裝好開機,藺空山坐到自己的書桌前,更明確地發現,隔間的辦公條件遠比他想象中舒適。
這裡說是室內套間,但其實麵積、配置都基本和老板的區域一致。反而更像是一分為二的合夥人辦公室,兩邊方便交流,又不會相互打擾。
這樣的辦公環境絕不能算是苛刻,甚至相當優越。藺空山因此發覺,商洛曄並沒有感情用事。
即使再如何不喜歡他,對方也沒有在工作中刻意刁難。
看起來,這位老板雖然冷淡,卻很客觀。
這對工作室的未來發展自然也是好事。
除了這些細處的審視觀摩,藺空山也沒有落下自己的工作。
待到下午,他果然查到了一些額外的細節。
“上個月因為偷.稅漏.稅被全平台封號的男藝人,之前合作的就是這家財稅公司。”
藺空山向對方彙報,他老板剛從樓上影棚下來,正靠站在桌邊拿平板看初版樣片。
聞言,商洛曄抬眸:“是這家公司的問題?”
“也不算,”藺空山道,“主要原因在藝人本身。”
因為稅務局通知補繳會直接發給本人,藝人出事肯定怪不得彆人。
不過畢竟是這家財稅公司的曆史業務出了事,而且——
“主要這家給Gold的價格也不優惠,換另外幾家,同樣的服務,至少能降兩個點的收費。”
雖然財務的活藺空山自己也能乾,但他目前隻是試用期,而且畢竟不受老板信任,所以自覺避嫌。
當然,比起外包公司,最好的選擇還是能擁有一個專屬的財務團隊,不過照工作室的規模,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
藺空山道:“我看到之前簽的是試用合同,直到月底前都可以終止合作。您願意選擇新公司的話,我可以把目前市麵上的相關事務所整理出來,列表給您。”
說話的時候,藺空山又發覺。
商洛曄一直在看他。
高挺的男生靠站在寬大書桌旁,原本該是個懶散的姿勢,他卻依舊脊背筆直,肩線寬挺,掌著12寸平板的右手小臂裸現在外,肌肉線條緊實而有力,因著體脂極低,臂側的青藍血管如此分明凸起。
他本身就極有存在感,那落下的寒峭視線更和他的身高一樣,都會給人造成無形壓迫。
如果這是商洛曄的習慣,也難怪團隊成員會不敢和大佬多談。
藺空山未覺有異,依舊神色泰然,他知道在自己考察著工作室的同時,商洛曄更在決判著他。
畢竟試用期隻有三天。
不過藺空山所做的一切都明顯沒受到什麼試用期評判的影響,他隻全在為工作室考慮。
而藺助剛剛的提議也是任誰都難以挑出錯處、尋到拒絕的理由。
商洛曄看了人一會兒,最終沒說彆的,隻讓藺助去著手處理。
等藺空山把一應事務忙完,時間已近黃昏。商洛曄也同意了藺助理今天的第二項建議,更換財稅公司。
藺空山因此去了老板的辦公間,在文件櫃中找出之前的相關報表。
文件的分類歸放整齊而嚴謹,無一雜亂。讓藺空山在查找整理時倒是方便了很多。
不過因為他要把之前所有的報表都找出來,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立馬完成。
藺空山在文件櫃旁整理的時候,商洛曄也在辦公室,他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調試著一台全畫幅的單反相機,目光卻並沒有落在手中的屏幕上。
商洛曄在看藺空山。
他像今天多次做過的那樣在盯看著青年,以那種被藺空山認為是“上司的審視”的視線。
事實上商洛曄的目光中並無波瀾,更沒有要以視線壓人的不悅表現。
他隻是純粹在看藺空山。
商洛曄的視線停在藺空山的唇畔,從側麵看去,青年的唇瓣弧度更顯柔軟。
藺空山是偏於精致的穠豔長相,他的膚色極白,臉廓又纖窄,因為骨相優越,天生就很適合上鏡。
隻是與彆處完美的纖麗不同,藺空山的唇卻並不單薄。
相反,他的唇線飽滿,唇肉看起來就很潤軟。
藺空山的膚色很卓然優越,是極清冷的白。因為人像攝影的需求,尤其是給藝人的時尚拍攝,商洛曄對膚質很敏銳。不同膚色需要不同的光調來烘襯,布光必須嚴格把控,否則最終成片極易出現堪比災難的車禍現場。
但藺空山不同,他是完全不需任何光源烘襯的皙白。
無論居於何等背景,他都白得格外惹眼。
這也使得藺空山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疏離的冷感。
偏生他的唇色,卻是截然不同的鮮明瑰豔。
青年這般飽軟的唇形卻格外生嫩,話多說幾句就會染紅,好像輕微磨蹭就能很容易上色。
襯上清冷的皙膚烏發,紅唇愈加惹眼,腴盈盈好似時刻勾落著旁人的視線。
這兩種鮮明不同的色調呈現在藺空山身上,卻毫無違和,無暇地融彙成了一種驚豔到極致的美感。
惹人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四下很安靜,商洛曄一直沉默沒有出聲,室內隻有藺空山翻查文件冊的細碎聲響。
藺空山知道自己站在這兒會有礙人的存在感,特彆是商洛曄這種領地意識很強、掌控欲十足的人,肯定更不喜歡自己的地盤被外人打擾。
他已經在儘量放輕聲響,加快動作,不過轉到文件櫃的另一側時,他還是察覺了對方的視線。
藺空山微頓,問:“您有吩咐?”
手裡拿著單反的商洛曄卻挪開了眼,聲線漠淡。
“沒在看你,我在拍雲。”
假如將這話細究起來,或許會尋出些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但藺空山並沒有留意。
因為他的視線全然被窗外的風光吸引住了。
商洛曄的獨立辦公室內同樣是江景大落地窗,而且視野角度還要更優越一分。
今日的天氣亦比昨日更好,澄澈的天際漂浮著大朵明亮的濃積雲,不是那種薄薄一層的雲霧稀稀落落,而是濃重堆疊的皎白雲朵,如同厚雪一般蓬鬆柔軟,的確是惹人流連多看的卷雲。
最妙的是,現下正值黃昏。積蓄已久的天光雲色在此刻熔煉出了美的極致。赤紅的夕陽自天際沉落,瑰瑋秀美的晚霞燒透了整片天幕。
厚厚的雲朵染上了落日熔金,濃雲襯在姹紫耀然的浩闊天穹之上,一片瑰麗輝煌,如似橘醉海洋。
任誰抬眼,都不由得會被這冶豔的落日雲曛所吸引。
慢了一拍,藺空山才回神,輕聲慨歎:“確實很漂亮。”
夕暮斜暉的美本來就難得,又轉瞬易逝,的確值得拍下來。
藺空山以為年輕老板當真在看雲,他還在想,對美感有這般敏銳度的老板,在這行工作中肯定也會有突出的優勢。
因此他並未察覺,側旁的商洛曄,視線其實更久地停留在另一種更勝一籌的美色上。
兩人各有專注——雖然專注的思路並不相同。商洛曄還拿著單反,相機始終開著,他忽然瞥見了什麼,不由暗自攢起了眉。
透過無意間向下的鏡頭,在放大過的取景框裡,商洛曄看到了停在樓下的一輛張揚跑車。
寫字樓有專屬的地下停車場,現下把車停在這兒的,大概率會是訪客。
商洛曄記憶力極佳,鮮有差池,這款車型是法拉利的一款限量,不可能滿大街見同款。
尤其這輛還是特殊的紫色。
商洛曄記得,藺空山的前任老板正好有一輛同款同色。
藺空山沒有在上司這裡叨擾太久,整理好文件後就回了自己的位置。
恰巧此刻已至六點,藺空山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便離開了隔間。
走到門口,藺空山和門外經過的圓臉剪輯師撞上,兩人打了個招呼,袁原好奇問:“藺老師準備走了嗎?”
看起來,藺助理似乎並沒有像昨天那樣要加班。
藺空山點頭,一貫的語氣溫和:“嗯,約了人,我先走了。”
他話剛說完,尾音還沒落下,就聽見身後忽然有冷冷的男低音響起。
“約了誰?”
說話的顯然隻會是商洛曄。不知什麼時候,他居然站在了藺空山背後,聲線冷而沉,隱隱透出一分不悅的意味。
“秦駿?”
藺空山循聲回頭,神色略有意外,似乎沒想到對方會跟出來。
“……您不是在拍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