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商洛曄。
“藺助不負責接待。”
男人聲線淡然，帶著一貫的冷意，雖然言辭簡短，卻仿佛能讓人清晰聽明其間的未儘之意。
好像隻有秦駿才會對藺空山任性指使，差遣他勞心費神、做各種瑣碎雜事。
原本要走到秦駿身邊的藺空山腳步也一停，抬頭望向了商洛曄。
似乎他更聽從現任上司的行令。
讓人真切無比地意識到。
美麗的青年再也不會如往日那般。
永遠把他的話放作第一位。
秦駿呼吸微滯，緊繃的額角又是一跳。
隨即，秦駿看向商洛曄，揚眉一笑。
他是很薄的單眼皮，連笑也帶一種蜇人的凶意。
“這就是你對甲方客人的態度？”
隻不過真要比起凶悍冷硬，秦駿看向的人卻很難真的會輸誰半籌。
被他看著的男人根本沒做什麼強烈氣勢，商洛曄仍舊神情薄淡，甚至隱約帶著些不儘上心的隨意漠然。
“他不負責，我負責。”
“……”
這話直接堵住了“甲方客人”的質問，秦駿瞬時的表情相當無語。
像生吞了隻活蒼蠅。
然而商洛曄說到做到，饒是秦駿再怎麼不忿，他還是被親自送客的商洛曄給請走了。
兩人離開後，工作室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麼回事這是……”
“這位來是跟大佬找茬的嗎？”
平麵組的幾人更是疑惑。
“我們什麼時候接的他這拍攝？”
“我之前完全不知道要拍他哎……”
白夢璿算了算時間，如果是下周就拍，那至少是上個月就定下來合同了。
上個月？
她想起什麼，不由得問：“當時的合同是藺老師代藝人方談的嗎？”
他們都知道藺空山之前是秦駿的助理，如果是藺空山談這合作，倒是真的有可能會簽下來。
藺空山卻搖頭：“不是我談的。”
他對此並不知情，這應該是他離職後的事情。
白夢璿更納悶了。
既然沒有藺美人，那為什麼會談成？
她不由得問：“當時咱們這是誰接的單子啊？”
眾人都搖頭不知，但隨後，白夢璿身後就傳來了回答的聲音。
“我。”
大家轉頭，就見說話的人，正是送客歸來、麵無表情的大佬。
“……”
商洛曄說得很冷淡，聽到他的話，眾人不由有些麵麵相覷。
既然是大佬接的單，自然不會有人說什麼。
隻是大家的確有些不明白商洛曄為什麼會接這一單，看他現在也不怎麼像高興的模樣。
反而更像不想多談。
“先不用管這單，”商洛曄的聲線沉肅冷淡，“周六有個加急，把《麗秀》的封麵拍出來。”
雖然這周末要加班，但大家心情並不壞。
因為“加急”就意味著加錢。
白夢璿幾人對拍攝的事更在意，便問：“對了，大佬，你上午通過的那個方案是什麼啊？”
午休醒來後，大家都得知了《麗秀》的消息，不止是平麵組，整個團隊對這個通過了高標準要求的方案都很好奇。
何況這還是大佬隻花了半小時就寫出來的。
距離拍攝已經沒剩幾天，方案也還需要完善，本來就要給團隊看。
商洛曄掃了一眼，正好旁邊的投屏已經打開，他就用平板把方案投在了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大屏上。
眾人紛紛抬頭。
藺空山也望了過去。
他對這個方案也有些興趣。
鄒絨月是成名多年的一線明星，她模特出道，之後在影視、綜藝領域都有涉獵，本人長相屬於精致的濃顏係，顏值相當能打。
圈內對她就有個相當知名的一致評價——
要顏值有顏值，要演技有顏值。
大概也是這個原因，鄒絨月的團隊對拍攝審核相當嚴格，但凡屬於“故事感”之類需要藝人獨特詮釋的內容，都會直接淘汰掉。
雖然藺空山並不專業，但和團隊其他人一樣，他也猜到，商洛曄的方案肯定會更偏重視覺衝擊力。
可饒是大家早有準備，在看到投屏影像的那一刻，還是情不自禁地驚歎出了聲。
“天哪，這是……”
“好美啊……”
隻見屏幕上的方案並未過多用文字闡述，反而直接放了一張粗修過的人像。
那是一張鄒絨月的正麵特寫，而在那豔麗麵容之上，卻蒙了一層逼真至極的冰殼。
仿若冰凝霜凍，美人身處徹骨冰寒之中。
那冰層為人們早已看慣的美貌更增了一份驚豔的空靈，好似古國公主於冰雪封凍中徐徐蘇醒。
多出的一層霜冷冰殼非但沒有遮損鄒絨月的美貌，反而讓她的容顏更為驚豔，為她增添上了無法觸碰的高貴與冷潔。
圖片的衝擊性太過強烈，眾人都怔愣了一瞬，才找回聲音驚歎。
白夢璿最先回過神來：“這是，天啊，這個底圖是鄒絨月最常用的主宣照？”
藺空山也認了出來。
冰層下的人像並非Gold拍攝，而是鄒絨月原有的宣傳照。
這張圖的第一眼太過驚豔，以至於大家都沒反應過來，這居然是張舊圖。
商洛曄是在眾人早已看慣的人像上，用特效修出了一層逼真的冰殼，達成了這極致瑰豔的效果。
商洛曄素來寡言，但現在已經無需他解釋，眾人就深切知悉了這方案為什麼會如此順利地通過——
攝影到底是視覺藝術，第一眼的畫麵衝擊最具有說服力。
任誰也不可能抵擋住這絕致的畫麵張力。
驚歎之後，團隊已經開始紛紛討論。
“這主題蠻新奇哎，五大之前的封麵好像都沒用過類似的。”
“這個應該可以用實體置景吧？比純特效的成片效果更好。”
“亞克力置景的話應該能實現，問題不大。”
藺空山發覺，大家的反應很快，已經在討論效果該怎麼實現。
足以看出團隊平時培養出的默契與嫻熟。
雖然還沒著手實踐，但眾人已經能想象出這個主題拍成後的效果。
極大可能會比上次讓工作室揚名的人像攝影還要出圈。
饒是早已清楚商洛曄的能力，大家還是忍不住為大佬這驚人創意而感歎。
“牛x啊這主題……大佬怎麼想出來的？”
“換我是藝人方，我也秒過，這拍出來肯定驚豔。”
被驚歎崇佩的商洛曄成了視線焦點，年輕的男人依舊神色無瀾，最後也隻平靜漠淡地回了一聲。
“剛好有靈感。”
他說得輕淡，大家卻欽羨不減。
“要是換我身上就不能隻算有靈感，簡直是直接被繆斯寵幸了……”
旁人說起“繆斯”兩字時，商洛曄的目光終於有了些波動。
他的視線正落在了藺空山那邊。
接到《麗秀》幾近求救的電話之前，商洛曄正和藺空山獨處在辦公室，那時青年溫煦笑著，卻仿若封裹著堅硬透明的厚重冰層。
商洛曄創作的案例大大小小不計其數，他向來的習慣是三選一。每個方案商洛曄都至少會做出三套備選，這一次他同樣有其它思路，但他更清楚。
不會有比眼前這抹靈光更絕妙的方案。
所以，他最終呈交了這冰封的照片。
四下仍在驚歎，而商洛曄平靜盯看，被他鎖在視野裡的青年，正是那驚豔的靈光來源。
是靈感。
是惹人無比豔羨，繆斯的垂憐。
藺空山自然察覺了這道視線，隻是他被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在專業方麵他算不得內行，雖然能看出老板驚才絕豔，看出方案大有潛力。
但也提不出什麼專業建議。
雖然不明原由，不過對上了上司的視線，藺空山還是習慣性地，朝人溫和一笑。
他向來少有自覺，不懂得這般神采落在他人視域之中，會是何等瑰綺至極的風景。
有的人完全不需要有形的冰層映襯，不需要完美的特效修琢。
已然美得驚神奪魄。
藺空山隨即見到，商洛曄被他禮貌致意後，就直硬硬地轉開了目光，麵色更加冷冰冰，仿佛心情不好到需要壓抑什麼一樣。
這種事之前也發生過，好像年輕上司並不喜歡見他笑。
不過藺空山並沒有多想，很快，就到了開工時間，大家各自忙碌，要加緊去完善方案。
商洛曄和藺空山則回了獨立辦公室，藺空山在剛剛看過那方案之後，對商洛曄的專業能力有了更深切了解，也正因此，他的一點疑問更甚。
既然商洛曄拍人像的能力這麼強，他為什麼會接秦駿的單？
藺空山並不了解這次約拍因何而起，他的離職手續辦得很迅速，前後不過兩天時間，以至於雖然有過交接，後續卻還有不少之前的合作方會習慣性地聯絡藺空山。
滿打滿算，從藺空山離職到現在，也不過才幾周時間。
也就是說，在這麼短的時間裡，Gold就和秦駿方談妥意向，定下檔期，簽好了合同。
還馬上就要開始拍攝了。
這個過程絕對算是非常迅速，比一般的常單流程快得多。而且，Gold之前已經憑借一組封麵出過圈，慕名而來的人很多，後續約拍都要排單。
直至現在，Gold依舊檔期很滿。
真說起來，其實是藝人要等工作室的時間。
看過商洛曄的專業能力之後，藺空山更覺得。
實話說，以秦駿目前的咖位，還不至於值得Gold單獨破例。
眼見走入辦公室的上司並沒有立刻去忙工作，藺空山便叫了人一聲。
“洛老師，我有個問題想請教。”
商洛曄回頭，垂眼看人：“說。”
藺空山問：“你為什麼會接秦駿的單？”
為什麼秦駿的拍攝會如此迅速地定下，簡直像是工作室特意開了綠燈似的？
“……”
聽到這問話，商洛曄的身形倏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