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商洛曄撞見了藺空山給洛素打電話的場麵,藺空山才終於向他做出了解釋。
著手把Gold團隊發展為成規模的公司,不僅是為了抓住這難得的時機,順應團隊的良好趨勢。
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能儘快給長輩們一份滿意的答卷。
藺空山自己解釋的時候,說的是:“想讓老師能放心。”
他說的是洛素,但商洛曄卻立刻察覺出了端倪。
“你是為了回複我爸?”
想到這一點,商洛曄就立刻理順了之前的不解。
為什麼藺空山會在沒有外力推迫的情況下,要這麼加班加點地來發展Gold的規模。
“如果Gold能辦成一個正式公司,我爸會覺得我做的事不單單隻是不務正業,而是也能有些成績——你是這樣想的嗎?”
藺空山聞聲,果然沒有反駁。
但他再開口的時候,最先卻是一句。
“抱歉。”
藺空山知道哪怕自己已經籌備周全,也做好了一切的應對準備。
但這些舉動放在上司看來,或許仍有可能會被看做是逾規越線。
這也是很正常的思路,因此藺空山也選擇了直接道歉。
“龍董事長對後輩的某些觀點可能會有些偏頗,但他在專業方麵的處理一向都很嚴肅謹慎。”
藺空山解釋道。
“我想的是等Gold發展成公司,屆時直接拿可以公開的階段財報給龍董事長看,這樣會更加清晰明了。”
商洛曄看著人,眸光依然沉肅。
但他開口,卻是道:“我說過,如果我對你的工作有任何不滿,我會直接指出來。”
藺空山抬眼。
商洛曄英俊的眉眼間滿是肅穆。
他道:“所以這次,我從始至終沒有想過要責備你,沒有覺得你擅自行動。”
“我隻是覺得,這些事全壓在一起,對你來說太累了。”
商洛曄從不輕易許諾,他總是說到做到。
所以這次,他唯一的念頭,也是他反複提起過的那件事——
他不想讓藺空山太辛苦。
沉默了一瞬,商洛曄又道。
“我沒料到,你是想幫我改變我爸的想法……他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幾十年了,我自己都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去解決。”
但這,也的確是藺空山的作風。
青年的能力強到讓人會不止一次地生出驚歎,少有他不能做到的事。
而藺空山能做到的事,他就一定會去完美解決。
“可是這對你來說,太辛苦了。”
商洛曄說。
甚至現在,藺空山好像比結婚前爭取vin秀場策展的那段時間都更為忙碌。
聞聲,藺空山卻隻笑了笑。
“沒事的,你不介意就好。”
這麼久的相處,商洛曄已經能聽出藺空山的未竟之意。
商洛曄不介意就好,這樣一來,Gold的發展規劃有了老板的配合,自然能進行得更加順利。
不過相處這麼久,藺空山也沒有再像最初那樣漠淡疏離。
他主動向商洛曄道。
“就是前期準備工作會多一點,等這段時間忙完,團隊走上正軌就好了,我也不會忙太久的。”
而商洛曄等對方應下了“不會以損害健康為代價加班”的承諾之後,才終於結束了這個話題。
兩人聊完走出獨立辦公室時,外麵的大家正好都在。
藺空山因為要去辦一個手續,獨自外出去了工商局。
而商洛曄把他送上了電梯之後,走回來,恰好聽到大家正在聊天。
“好像是真的哎……藺老師的確一直都這樣。”
商洛曄腳步一停,並沒有直接走過去。
他知道自己一過去,團隊眾人就該要不敢再閒聊了。
於是商洛曄便停在了那裡,聽著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繼續。
“我也是剛剛看藺美人穿外套要出去的時候想到的,他的內搭好像全部都是高領吧?”
現下已是寒冬,天氣轉冷,樓內也開啟了中央空調。
因為辦公室裡很暖和,大家進來辦公室後,習慣性地都會脫掉厚重的冬季外套。
也是在這種時候,眾人發現了藺助的這個習慣。
“其實藺老師穿高領真的挺好看的,我都不敢穿高領,會顯得我脖子特彆短,腦袋大沒脖子。”
“彆說了,我也是……”
“而且高領也蠻符合藺老師的氣質,就那種淡淡的斯文矜貴感,嘖嘖……”
“哎,擦擦,口水要流出來了。”
“但是不知道藺美人為什麼一直穿高領哎,全是高領衣服,似乎也有點特彆了吧?”
“是哎,我想了想,好像從夏末藺老師剛來Gold的時候,一直到現在,這已經三個季節了吧,他穿的全都是高領或者半高領。”
“這麼說起來,好像連之前婚禮的時候,藺老師也是一件半高領的襯衫。”
“這是個人喜好嗎,還是穿衣習慣?”
大家雖有猜測,但也並沒有發散太多。
主要還是因為,藺空山本人穿什麼都很好看。
這也是這麼久以來,眾人沒有特彆留意到他穿著類型單一的緣故。
無論什麼衣服,藺美人都能穿出T台走秀的聚光感。
而且高領本身又自帶矜貴的禁欲感。
倒是和藺空山的氣質相當符合。
眾人聊完之後,也複又開始忙碌了自己手頭的工作。
唯獨在被遮擋住的偏僻地方聽完了全程的商洛曄,卻暗自皺起了眉。
商洛曄之前其實也發現。
藺空山在兩人的住處穿的那些家居服,從來都沒有領口太寬鬆的款式。
而且青年總會把家居服上衣的扣子扣到最上麵一顆。
即使入睡時,商洛曄也沒見他專程解開過。
真正讓商洛曄在意的,是他之前其實遇見過類似的顧客。
那時,需要拍照的甲方就提出了特殊要求。
儘管是在盛夏,但全程的拍攝必須要穿著長袖進行。
——因為要遮去被拍者手臂上的傷疤。
……那藺空山呢?
他一直堅持高領的穿著,又會是什麼緣由?
這個問題的答案,商洛曄並沒能及時從藺空山那裡獲得。
因為藺空山越來越忙,他在兼顧著Gold團隊和粵城兩邊的動向,幾乎每日都是連軸轉。
即使忙碌至此,藺空山的工作依舊周全沒有任何疏漏。
他的舉止可以讓所有人滿意。
包括要求最為苛刻固執的的龍祥生。
但對此,商洛曄卻是擔慮大過了一切。
他怕藺空山的身體會撐不住。
商洛曄幾次勸過藺空山儘早休息,青年卻隻說沒問題,等忙完這段過去就好了。
無論宋仁還是Gold成立公司,眼下的這些進展的確時間很緊湊,商洛曄也不可能強行去中止。
而在商洛曄真正采取行動之前,這天晚上,在書房加班的藺空山,又接到了和宋仁動向有關的電話。
婚房的書房空間很充足,再加上兩人的工作本就有關聯,商洛曄和藺空山一向是會在一起加班的。
平日裡,藺空山一般不會在書房接電話,主要是怕打擾到同樣在工作的商洛曄。
但最近,在高強度的工作之下,藺空山的狀態的確有些疲累。
再加上因著藺空山進來電話增多,商洛曄特彆和他說過,不需要藺空山特意出去接。
因此這次,藺空山就直接在書房裡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粵城那邊打來的,藺空山單手撐額,沉默地聽著,極偶爾才會應一聲。
商洛曄原本在改分鏡,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藺空山那邊。
青年漂亮的眉眼無波,隻安靜地聽著。
商洛曄之前便發現,每次提及宋仁,藺空山的反應總是相當平靜。
但那平靜之下,卻好像藏掩著無儘的冰寒霜雪。
或許在旁人看來,宋仁的那些過去堪稱是一筆亂賬。
但對藺空山來說。
他和宋仁之間,從來都是再清晰不過的切骨深仇。
藺空山隻是一直在克製隱忍,在等待最恰當的時機。
但那種凜寒的鋒銳,似是已經在他的心中醞釀蟄伏了太久。
宛若連藺空山自己,也將將要被凍傷到了。
商洛曄沒能看太久。
因為很快,他就聽到了門鈴響起的聲音。
商洛曄起身走出書房,接起了門口電話,按鈴的是身在樓下的快遞員。
有個加急的快件,正好在此時送了過來。
商洛曄還以為是哪方送來的合同,畢竟最近Gold團隊收到的文件確實不少。
但等他下樓拿到了快件,才發現,寄件地址居然是粵城。
而寄件人,也相當出乎意料——
宋仁。
商洛曄沒有立刻簽收,他給藺空山打了個電話,藺空山似乎已經結束了原本的通話,聞言也沒有太意外。
“稍等,我下去簽收。”
“不用,”商洛曄道,“我代簽收就好,等下我就上去。”
商洛曄拿了快件,重新上樓,等他回去時,藺空山還在書房裡,仍在繼續忙碌工作的處理。
對宋仁的那個快件,藺空山也沒有過多在意,隻解釋道。
“雲聲說,宋仁最近走投無路,能找的路子都找了。他給我寄的東西重量很輕,可能是日用或紙製品,估計也是想賣慘,打動我。”
商洛曄手裡的快件確實不重,見狀,他就道。
“那我拆開?”
即使如此,這依然是有風險的事,商洛曄還是不準備讓藺空山來。
藺空山也沒再推讓,隻道:“好,謝謝。”
商洛曄用桌上的蝴蝶.刀劃開了快遞盒,如藺空山所料,裡麵最先露出的,的確是一份紙張。
那是一個信封,似乎是手寫信,要交給藺空山的。
不過在信封下麵,還有另外的東西。
那是一個針織的物件,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歲了,上麵的針腳細密而整齊,外形也很溫馨精巧。
一眼便能看出,其上傾注了不少編織者的心意。
隻是因為時日已久,毛線似乎有了些許的褪色。
商洛曄認出,那好像是一個針織的杯套,用來盛放那種傳統老式的保溫杯。
他正要把物件拿出來,卻察覺了不對。
因為就在他的身旁,原本一直很平靜的藺空山,此刻卻忽然急促了呼吸。
青年緊緊地盯著那隻針織杯套,眸底甚至泛出了些許血色。
“怎麼了?”
商洛曄問著,便打算先把那快遞盒和裡麵的東西拿開,避出藺空山的視野。
但還沒等他動作,藺空山已經伸手,拿走了那隻杯套。
或許不能用拿,青年是死死地攥握著,皙瘦的手背上清晰地浮現出了用力過度的脈絡。
就連藺空山開口的聲音,都已經變得全然啞澀。
“這個,是當年她編製的杯套。”
這個“她”指的是誰,商洛曄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宋仁給藺空山寄來的。
居然是藺空山媽媽的遺物。
快遞盒裡的那個信封偏厚,裡麵應該寫了不少內容,從紙張透出的痕跡來看,那似乎還是手寫信,看起來誠意十足。
或許宋仁的確是想打動藺空山,才給他寄來了這種舊物。
可這一舉動,顯然隻起到了反作用。
藺空山非但沒有心軟。
還幾近已經處在了壓抑到極致的爆裂邊緣。
但藺空山接下來做出的反應也很快。他還握著那隻杯套,直接走回了電腦前,似乎仍然要繼續處理剛才的工作。
商洛曄看著對方眸中的血色,也走了過去。
他上前,低聲道。
“明天再處理吧,今晚先去休息。”
藺空山的胸口幾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似是做過了一次呼吸。
他再開口,嗓音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大半。
“不用,我先忙完這些。”
但商洛曄知道,此時的藺空山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已經繃到了極限。
而且現下時間也已經不早。
商洛曄再度道:“晚上容易情緒波動,有什麼事等休息好,明天再處理。”
隻看藺空山的側臉與下頜,也能清楚看得出,此時的青年有多麼緊繃。
商洛曄伸手,想先把還被藺空山攥在掌心中的杯套拿出來。
他知道,這是此時最刺激對方情緒的源頭。
但藺空山卻直接避開了他。
藺空山鮮少會對人做出這種直接拒絕的舉動,現下,他顯然已經不再是平日那種能顧得一切周全的狀態。
青年甚至像是應激似的,整個人那單薄清瘦的軀體都在有些發抖。
“我不能休息。”
藺空山直接拒絕了商洛曄的提議,他都沒有抬頭去看商洛曄,聲音也低了下來,好像隻是在自言自語。
“休息隻會浪費時間,我不能休息。”
青年重複得甚至有些機械。
他不能,他沒辦法勸自己停下來,休息是浪費,是會要麵對那飽含失望的眼神。
然後就會生出極端的愧疚感,為什麼他連事情還沒做好,卻竟然敢想去停下來?
藺空山死死地握著那隻杯套,溫熱的棉毛落在他掌心裡卻好像冷得要把人凍傷。
他仍然想要繼續接下來的工作,儘管他可能已經連麵前的電腦屏幕都再難清晰看清。
可是藺空山隻知道。
他不能休息。
而就在此時,藺空山過度緊繃的身體卻感覺到了一陣忽然的暖意。
似乎是一個熟悉的抱攬。
旋即,青年的下頜被強製抬起,那是一個不會把人弄疼卻也根本無法拒絕的力度。
藺空山的視線還沒抬高,他就倏然被吻住了。
劇烈而急促的喘息被吻入熟悉的凜冽冷香裡,好像驀然有人為他渡來了充足的氧氣。
那是一個強勢、卻並沒有多少情.欲意味的吻。
同樣也有略高的體溫,緩緩貼熱了藺空山的周身冰寒。
仿若一陣天旋地轉,藺空山終於如他料想那般重重地跌墜了下去。
可他摔墜而下的落點,卻非是惡浪深淵。
而是一雙穩健的臂膀。
一個再緊嚴不過的環抱。
有人伸手,穩穩地接住了他。
藺空山遲緩地沉陷在這親吻裡,甚至忘記了眨眼,積蘊的水汽堆蓄在他的長睫根處,墜凝成滴。
也緩緩將那茫然模糊的視野,清澈溫緩地洗滌。
藺空山沒想過親吻還能會是這樣。
像春融冰澗。
亦是日照金山。
藺空山對於有關親密舉動的一切經曆,都是和商洛曄實踐的。
他卻也一次又一次地,與同一個人親曆著奇妙的新異。
前額傳來了一點熱度,是商洛曄蹭磨著藺空山鼻尖的抵額輕觸。
商洛曄與他的唇瓣分開了一點,卻也沒有全然分開。男人仍是與他貼吻著,低啞開口時,薄唇依然磨碾著藺空山微腫盈潤的唇肉。
“那花時間,來榨取我的價值吧。”
商洛曄很是嚴肅地在同他商講。
“這樣,就不算是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