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去醫院的人,是我。”
藺空山漂亮的眉眼間少見地露出了一點驚怔與茫然。
但也是這番神情,讓原本空惘的青年更顯出了幾分鮮活的生動之色。
“你,怎麼會……”
不說這件事有多麼巧合。
就隻看那個時間,三月,商洛曄不是應該還在國外嗎?
即使是Gold工作室,也是今年四月份才正式注冊的。
而商洛曄本人畢業回國,都已經是四月底的事了。
商洛曄盯凝著他,終於解釋了當初的事實。
“我是自己悄悄回國的,為了我媽的手術。”
這件事藺空山倒也知道。當初洛素的手術是在燕城做的。
在相關的那個領域,燕城醫院有著一位世界範圍內技術最頂尖的主刀醫生。
可是當時,藺空山卻身在申城。
商洛曄沒有賣關子,他又道。
“我原本的規劃是繼續去巴黎讀書,之後能回國的機會也不多,所以趁著難得來一趟,又飛去了申城看你。”
商洛曄原本隻打算遠遠看人一眼就走。
可他卻察覺了藺空山那完美表現之下的疲色。
商洛曄發覺對方狀態不對,才多留了幾天,每日都墜在藺空山後麵,遙遙地望看著他。
“所以在你當街意外昏迷的時候……我立刻就衝了上去。”
這事實的衝擊太甚,藺空山都不由有些恍神。
但這也的確與藺空山之前所經曆的那些,都一一對上,填補了那些未解。
為什麼醒來之後,藺空山幾次尋找好心幫他的人卻都未果。
為什麼洛素會那麼剛巧地打來電話。
“所以老師會找我……也是因為你告訴了她?”
商洛曄低應了:“嗯。”
“我悄悄回國的事,隻有她一個人知道。但我沒辦法停留太久,所以才請她找人,繼續照看你後續的狀況。”
藺空山仍又些許不解:“為什麼當時……我沒有見到你?”
當時雖然藺空山還沒有和商洛曄共事過,但因為洛素的緣故,早在藺空山讀大學時,商洛曄十六歲那年,兩人就曾經見過麵,也算是相識。
更何況,商洛曄還專程來申城看藺空山,又救了他的命。
商洛曄解釋:“我是瞞著我爸回來的,但留在倫敦的那些保鏢起了疑,我隻能提前飛了回去。”
所以在藺空山清醒之前,商洛曄就已經走了。
“回去的時候,航班起飛和降落時都是陰雨,”商洛曄看著人低聲道,“我就在想,肯定是因為我把所有好運都用在了十七號的下午,所以你一定會沒事。”
“下了飛機,我就接到我媽的消息。”
“她說,你醒了。”
藺空山微怔。
渙散遲緩的心緒被收回,藺空山也恢複了平日的敏銳。
他這時才發覺,對三月十七號那天的事,商洛曄隻用過“意外”“昏迷”之類的代指。
卻從未提及“心臟驟停”“猝死”一類的字眼。
就好像是過去了這麼久,商洛曄依然不肯用這些描述來增加丁點風險——哪怕隻是口頭的言辭。
而陰天、好運這種聯想,原本也不該會是商洛曄的關注。
以此為起點,倏然還能想出更多。
那些冷藍冰川、日照金山。
那被懸接成串的晚霞日曛,與虹彩襆雲。
這些美到不可方物的景致,其實許多都會被世人視作是好運的標誌。
隨意一張靜態圖片,就足以被祈願的人刷出上萬的轉與讚。
藺空山自己是不信這些的。
他知道以商洛曄的性格,想來之前也不會多看一眼。
可是直到現在,藺空山才察覺。
年輕弟弟做了那麼多,每一滴每一點,都是無聲卻赤忱的祈願。
願他天幸好運,順遂安然。
因為商洛曄真的親曆過那一場意外事故,是與命運這一場豪賭,才險而又險地救回了藺空山。
商洛曄還在道:“我不能做私自派人跟蹤的事,所以我才想,想自己離你更近一點。”
他不能像他爸那樣,做他自己最厭惡的事,他也知道,藺空山不會接受。
所以哪怕是藺空山遇了意外,商洛曄也是通過洛素,讓藺空山知道,有人正在關注照看。
而不是擅自替藺空山作出決定,以愛為名義監視他。
也正因如此,商洛曄會更有顧慮,更時刻在牽念。
所以他第一時間就察覺了藺空山的異狀。
兩人此時仍在沙發上,距離近在咫尺。
好像輕易就能發生些什麼。
商洛曄卻說:“我有許多很想做的事,但更不想你違心陪我。”
告白也好,欲念也好,都是商洛曄自己的事。
他微停了一瞬,才繼續道。
“唯獨有一件,是和你我都有關的。”
商洛曄的手臂墊住了藺空山單薄的背脊,讓人不再是躺臥在沙發上,而是被圈抱在他的懷裡。
他微微俯下身來,偏頭貼抵在了藺空山的頸側。
那纖長脖頸間有一道年歲已久的淺痕,也有無聲的脈搏。
與青年的心口速率一致,輕淺卻仍在規律地持續跳動著。
商洛曄那雙托舉過無數次沉重器械、拿高清相機都不用雲台支撐穩定的手。
此時環抱著藺空山,卻似乎隱隱在抖。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歡愉熱望,縱情補償。
而是藺空山長長久久的安謐年光。
年輕的男生貼聽著藺空山的脈搏,悶悶地說。
“這份寶貴的禮物,有我的一份。”
那是商洛曄曾救回過的,藺空山的生命。
“所以不要獨自丟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