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洛素的意外並不隻有一星半點。
剛剛藺空山隻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現場要求比較高”。
但據洛素所知，這何止是要求高的事？
中聯的那次藏品拍賣會門檻高得驚人，能獲得與會邀請的客人非富即貴。
對這種場合來說,拍賣其實隻是走一個流程,其真正的目的,還是為了交際。
參會的所有客人都是中聯集團的大客戶或潛在客戶，他們中的許多人都發家已久,對古董和藝術藏品都有著長期的旺盛興趣。
因此,中聯才會選擇古董展示與拍賣的這樣一種形式。
但同時，這也意味著與會的許多客人都不是輕易就能唬過的外行。
能讓他們滿意，自然是相當的不容易。
而且新舊交替,這次拍賣會選在年底舉行,基本上也帶有了承上啟下、貫通兩年的作用。
其對中聯集團的重要程度，也不言自明。
也是因為如此,就連龍祥生這個中聯集團的董事長，之前都提起過一句。
讓洛素聽到了。
這種規模的場合，哪怕隻是中規中矩不出差錯，都著實很不好做。
為了不讓洛素擔心,龍祥生也沒有詳細對她多說。
洛素隻知道，後來的結果很讓人滿意。
甚至不隻是常規的水準。
而是讓許多客人都眼前一亮的超常發揮。
隻是洛素也完全沒有想到。
這裡麵居然還有她的寶貝學生和兒子的參與。
“當不上幫忙這個詞。”
對比洛素的驚訝，藺空山的回答依然平和溫雅,多有謙遜。
“我們隻是協助中聯，完善了一下藏品的展示。”
藺空山用簡單通俗的方式，向老師做了詳細地解釋。
“您也知道，論起古董藏品，我們是文明最悠遠的古國之一，但在藏品的展示這方麵,現在的許多組織者其實都沒有足夠的重視。”
“許多私藏展覽，甚至是博物館展出，都會直接用最簡單的一字排列，布光也是粗.暴的吊頂打光和最強亮度。這些都會對主體物的展出有一定的影響和削弱，沒辦法實現最能打動人心的效果。”
“所以Gold所做的，就是在這一方麵的彌補。”
“弟弟的設計能力，您是知道的。”
在老師麵前，藺空山從不吝嗇對商洛曄專業能力的誇讚。
“弟弟在皇家藝術學院主修的就是視覺傳達，在視覺效果這方麵——這是他的領域。”
“所以，我們也收到了結果，說拍賣會最後的成效很不錯。”
藺空山道。
“龍董還專程給我發了消息。”
“不過其實，我們也很感謝龍董事長給予的包容和支持，才讓Gold有了這些發揮的空間，”
中聯的這次布展，Gold之前也做了有一段時間。
最後中聯那邊成功被說服，放棄了繼續沿用之前和尋常拍賣會一樣的方式，沒有在普通宴會廳中舉行，而是專門設計了一個能呈現出最佳視覺效果的展廳。
“龍董的特助還和我說，很多客人拍下藏品之後的要求，就是直接把展台整個搬過去，就按其在展廳裡陳設的那樣，照搬到客人的家裡。”
“許多客人都覺得就這樣擺設最有韻味，最好能在家裡還原得一分不差。”
“這次收獲了這麼多認可。”
藺空山輕聲慨歎道。
“弟弟真的很厲害。”
沒有父母會不喜歡旁人對自家孩子的讚揚。
何況孩子還當真如此優秀。
隻是洛素聽完藺空山的講解，第一反應卻不是兒子被誇讚的受用。
洛素是藺空山的老師，在專業方麵相當敏感。
所以她第一時間就察覺。
儘管藺空山對自己一字未提，可在這整個流程裡，真正發揮了最大作用的人，其實並不是負責設計的商洛曄。
國內在展品陳設方麵，的確有所缺失。
但對中聯集團這次的拍賣會來說，最難的，卻是能及時發現到這關鍵問題所在的一點。
以及如何去把它真正地解決實現。
想想就知道。
以龍祥生父子倆的關係，商洛曄是不可能主動提議幫中聯集團處理問題的。
就算商洛曄主動提了，龍祥生也隻會覺得他異想天開、純粹添亂。
可藺空山卻能說服中聯集團的老董、幫助發現問題。
還真正解決了問題，讓中聯集團都收效頗豐。
洛素停頓了一會兒，才開口。
“空山，這次拍賣後的藏品，是不是還沒全部送到客人那邊？”
藺空山點頭：“年前時間比較緊，目前隻送過去了一部分，還剩一些比較大件的沒有送完。”
洛素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果然，沒等她問，藺空山就繼續解釋道。
“因為這部分藏品除了成交價昂貴、必須小心對待，此外也因為體積比較大，更需要結合客人原本的布置，來做出一些更能讓他們順心滿意的實地調整。”
雖然不少客人選擇了原樣照搬，不過還有些客人要求更高，而Gold也會持續提供讓他們滿意的完美服務。
洛素看著藺空山，問：“這些實地調整的部分，是誰負責？”
藺空山道：“設計還是我們團隊做，不過我會先去拜訪一下這些客人，詢問一下他們的喜好和想法。”
洛素心道。
果然。
她知道，在讓這些貴客滿意的過程裡，最難的其實不隻是完美的展示設計。
還有對客戶思路的了解。
這些客人並不像是Gold團隊之前對接的那種專業甲方，能精準地說出詳細的需求。
他們多是隻有一些模糊的念頭，一種朦朧的感覺。
卻又往往會有著極強的個人堅持。
而且這些客人還都是各領域的大佬，久居高位慣了，一般人隻是和他們見麵，都很容易會緊張。
哪還能刨根究底地繼續問清？
所以這些事，肯定需要藺空山去一一溝通調整。
對藺空山的能力，洛素從無懷疑。
她見過這個孩子耀眼的模樣。
那種溫文得體，不矜不盈。
無論多少重責壓身，都仍會存有的一分遊刃有餘。
洛素也知道，雖然她之前並未詳細了解過拍賣會的具體情況。
但藺空山一定做得特彆好，表現得格外優異。
才會讓閱人無數的龍祥生都不吝稱讚。
作為承擔了最關鍵任務的溝通者，藺空山完全不會讓人憂心。
反而踏實地給人一種，“肯定穩了”的安心感。
如果說視覺設計是商洛曄的領域。
那現下這些，就正是藺空山的領域。
而藺空山自己，也在不遺餘力地發揮著他在交際溝通上的長處優點。
隻是洛素，卻忍不住輕歎了口氣。
“我沒想到……”
她輕聲說。
“你不僅幫小曄，還給你叔叔都幫了這麼多忙。”
藺空山聞言搖頭，仍然道：“老師您言重了。”
不過洛素看著眼前的青年，又意識到了什麼。
她問：“給你叔叔幫忙，也是為了小曄吧？”
這次，藺空山倒沒再搖頭否認。
“你的本意都是為了幫小曄，是嗎？”
洛素已然猜出了藺空山的想法。
“為了讓你叔叔知道，小曄學的東西其實也很有用。”
對這次拍賣會的成功，龍祥生已經清楚地看出了不同。
他在商場浸淫多年，眼光自然比年輕人更為老辣，也更能提前知曉，成功後續會帶來的種種好處。
所以龍祥生也一定會發現。
原來兒子違逆他意願所學的那些，並不隻是不務正業。
居然也能做出莫大的成果。
“難怪……”
洛素低喃道。
“難怪這兩天見麵，祥生都沒和小曄再吵起來。”
雖然這其中也有洛素在場的緣故。
不過擱在以前，這父子兩人可不僅僅隻是會對餐食挑刺的矛盾。
之前哪一次，他們倆都沒少爭執。
往往還會把氣氛搞得特彆僵硬。
這個除夕，其實不隻是藺空山多年來，第一次經曆如此放鬆充盈的年味。
也是洛素家裡氣氛最和緩的一回。
這一次，龍祥生的態度明顯有了轉變。
他也再沒有見縫插針地，對商洛曄的專業進行攻擊。
或許。
對兒子的未來，龍祥生已然有了不同的想法。
“弟弟本身就很厲害，”藺空山緩聲對老師說，“叔叔有自己的考量。”
“他們都是很優秀的人，未來的情況肯定會越來越好。”
洛素聽著，又忍不住輕歎了一聲。
“空山。”
她輕輕拍了拍藺空山的手臂。
“我也擔心你……這麼辛苦，一定要注意身體。”
之前洛素請藺空山去商洛曄的團隊做助理，本意是想讓藺空山能少些壓力，多放鬆一些。
結果現在，藺空山不止把團隊發展得這麼好。
還幫忙緩解了商洛曄和他爸爸之間，這最大的難題。
“我會的。”
藺空山低聲向老師保證。
洛素的身體不能站太久，藺空山找齊了四條圍裙，就先把老師扶護出了雜物間。
外麵，各種準備工作也都已經做好了。
這次包餃子的主力，還是商洛曄父子倆。
包的部分主要是龍祥生在做，洛素也在旁邊協助了一點。
商洛曄則負責擀餃子皮。
他的動作很利落，一開始龍祥生還在催他快一點，沒多久，龍爸就攆不上商洛曄的速度了，擀好的餃子皮都在手邊堆了一小遝。
而藺空山的任務，是幫忙把切好的麵塊按圓按扁，再拿給商洛曄去擀。
分給藺空山的工作，明顯最輕鬆。
是個連小朋友都能做好的步驟。
以藺空山不甚夠用的廚藝，應對起來也綽綽有餘。
水餃包了一下午，天黑下來之後，外麵起了寒風。
冷風吹拂的聲響，襯得室內愈發怡然溫暖。
餃子先下了一鍋，盛出來時，熱氣騰騰，香味撲麵襲來。
手工的水餃果然比機器包的更加筋道，餃子餡也是自家調的，用料紮實，很是好吃。
皮薄餡大的餃子，外表晶瑩，一口餡一口鮮。
水餃的個頭也比較大，藺空山中午團年飯時就沒少吃，這下才吃了大半盤，就將將要飽了。
最後藺空山吃下的十個餃子裡麵，有四個帶了花生，兩個帶了糖心。
都是後來商洛曄包水餃時額外塞進去的。
倒也真是甜甜蜜蜜，收獲頗豐。
吃完晚飯之後，藺空山和商洛曄並沒有繼續待太久，就先回去了。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他們還要一早趕過來。
雖然洛素和龍祥生之前並不在申城，但這次他們在申城過年，初一這天，還是有不少親友來拜了年。
前來拜年的人裡有洛素的同事和學生，龍祥生的老友。
還有商洛曄的幾個發小，藺空山的一些舊識，因為他們正好在申城，離得不算特彆遠，也會過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