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崔近月來時浸了血汙的兩件鬥篷,都被他吩咐人清洗乾淨,交還於她手。
可以說,崔近月在這裡的順利行事全都靠這位老將軍,她真誠道,“陳叔,謝謝您為我和父親哥哥們所做的一切,您好好保重,我日後一定會來看您的。”
陳風和笑著拍了拍她的肩,“好,我等著再見的那一天。”
崔近月又將提前寫好的信交給他,這封信將隨著捷報一同入京,送至林夫人手裡,告知她目前情況,好讓她安心,也做好林昭回京養傷的準備。
林夫人或許會很難過,可不管怎麼樣,林昭能活下來,對林夫人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
至少,她不會隻剩一個女兒了。
待另外四位叔伯對林昭噓寒問暖完畢,崔近月便翻身上馬,領著長長的隊伍朝上野城而去。
她沒有回頭,似乎也沒有留戀,明明脊梁尚有些單薄,卻如青山之鬆般堅韌,令人不自覺信賴,當成大人看待。
陳風和望著她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才十三歲的少女,仿佛為戰爭而生。
她在戰場上的從容、凜冽、甚至殘酷,即使沒有親眼所見,他也能明白跟隨她的戰士們是何等驚豔。
誰都不能否認,扭轉了這場戰爭局勢的關鍵,就在於崔近月一照麵就殺了穆欽。
達勒人有多明白自己主帥的強悍,也就有多懼怕能斬下他人頭的崔近月。
就如當初,林昱敗給了穆欽,西北軍神話被破,險些一蹶不振。
崔近月為父複了仇,也解了西北軍之危。
如今軍中上下對她立軍令狀和斬殺穆欽,皆佩服到了狂熱的地步,陳風和無意阻攔,他有種預感——
她還會再回來的。
這個小姑娘,天生屬於戰場。
上野城,白荷巷。
這一片都是軍中將官安置家眷的地方,林昭與周蓁蓁成親之前,體貼地在此處置辦了府邸,做兩人小家。
周蓁蓁自小生長於白荷巷,她父親戰死,與母親相依為命。
後來母親病逝,她被堂叔周翔接到家裡照顧,才好好兒地長大了。
嫁給林昭後,夫君體貼她的心情,特意將家置在白荷巷,左鄰右舍都是她熟悉的人。
也幸好是這樣,才會有一群清楚她性子的嬸娘幫忙攔著,沒讓她出關去藍沙天坑。
崔近月駕著馬車來接周蓁蓁時,剛打了照麵,周蓁蓁就紅著眼給她跪下了。
崔近月一驚,趕緊將她扶住,“四嫂,你這是乾什麼?”
周蓁蓁眼中有淚,卻無哭哭啼啼的姿態,她堅定道,“我知道沒有小妹你千裡奔波,昭哥就回不來了,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此恩我將來必報,你暫且受我一拜罷。”
崔近月牢牢把住她的手臂,沒讓她真的跪下來,見旁邊已經有人出門來看,便道,“四嫂,你先收拾些衣物,四哥被我安置在帥府,正等我接你過去。”
果然,一聽林昭在等她,周蓁蓁立即站穩了身體,“不用收拾什麼了,我這就隨你走。”
她如此乾脆利落,崔近月頗為欣賞,待她跟左鄰右舍打了聲招呼後,就扶她進了車廂,架馬離開了白荷巷,往朝廷賜給林昱的元帥府而去。
白荷巷到底狹隘,也隻有偌大的帥府,能安置下他們這些人馬。
觀周蓁蓁不是脆弱女子,崔近月便將林昭的傷情如實說了,倒並非試探,即使崔近月和周蓁蓁並不熟,也知道這位四嫂是很愛她四哥的。
崔近月從之前到現在都不擔心,周蓁蓁會為此拋棄林昭。
她隻擔心周蓁蓁會為此悲痛太過,因此這些天裡,她都不主動聯係,就是想等林昭醒來,什麼苦難,他們小夫妻一起扛就沒那麼沉重了。
結果也如她所想,比起死亡,周蓁蓁更能接受林昭還活著,即使以後無法行走的結果。
她既沒有崩潰,也沒有怨憤,而是問道,“小妹,昭哥是不是還不知道這件事?”
這亦是個聰慧的女子,崔近月想,“是。”
周蓁蓁毫不猶豫便道,“那就由我來說吧,你放心,昭哥不會為此消沉頹廢的。”
崔近月本也覺得,林昭不會因不能行走就真的當殘廢度過餘生,可見周蓁蓁說的如此篤定,倒是有些好奇了。
她這個四嫂,難道還有什麼殺手鐧不成?
直到回到元帥府,小夫妻關門私語了一番,又開門迎她進去後,崔近月方知,周蓁蓁的確有個天大的殺手鐧。
她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