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嶼抬頭, 正對上賀宙的視線。
兩人看著彼此,一時間都說不出話。
賀宙的喉結動了又動, 他忽然傾身,對手機道:“證據呢?”
電話那頭的人回答:“給你的資料還沒看嗎?實驗體受孕後產下的孩子基因會自然變異,畢竟正常人的基因怎麼可能和非同類的動物基因吻合。”
“而且,季嶼如果在之前就被其他人徹底標記,懷了孕,那麼他的身心都不可能再接受你, 即使你們匹配度百分之百也沒用,彆說交合,光是親密接觸就能讓他痛苦萬分。”
“再者,如果他曾經洗過標記, 那麼一定會留下病例,而他沒有。”
“所以,小宇宙就是你的孩子。”
幾秒的死寂過後, 是“嘭”一聲巨響, 房間裡的玻璃茶幾被拍出了裂紋。
賀宙忽然咬牙, 猶如發怒的困獸一般在房間內來回走動。
他猛地捋了下頭發, 回過身時直接從季嶼手裡搶過了手機, “那你們他媽的就看著我誤會他!看著他去死嗎?!”
“你們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
“謝雨星不是一直盯著他麼?啊?他的情況謝雨星不是最了解嗎?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都沒有想過給我打一個電話?告訴我一點真相?”
小嬰兒的哭聲抽噎著響起。
賀宙聲音一頓, 提高的嗓門霎時降了下來,他胸膛起伏, 神色複雜地看向床上那個小小的鼓包。
季嶼先一步跑過去抱起了小宇宙, 嘴裡“哦哦”地一邊拍一邊哄。
賀宙也走到了床旁。
電話裡的聲音他恍若未聞, 眼前似乎隻剩下了那個蜷在季嶼懷裡、哭得哽咽的小宇宙。
目光順著那張哭紅的臉蛋,落到那根銀白色的尾巴上。
垂在的身側的手攥緊,賀宙強忍怒火:“季遠生在哪?”
“非國。”
“事情一出他就立刻過去了。”
賀宙深吸了下氣:“我知道了。”
季嶼把賀宙拿電話的手拉到近前:“如果出現了變異的情況要怎麼辦?有解藥之類的東西嗎?”
“據我所知——沒有。”
“怎麼會沒有?”
季嶼擰眉,“萬一出現誤操作怎麼辦?”
“這我就不清楚了。”
季嶼又問:“還有,我看到資料了,小宇宙為什麼會跟龍匹配上?這世界上哪有龍?”
“具體的細節我並未參與,所以這一點我也不清楚。”
相比季嶼和賀宙起伏的情緒,電話那頭的薛縱淡定許多,不管他們用什麼語氣發問,他都回答得溫溫和和,平靜無波。
季嶼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沒能得到想要解答。
因為薛縱說自己不是研究人員,所以具體的細節都無法回答上來。
電話掛掉,房間裡再次陷入沉寂。
兩人一個坐在床頭,一個站在床沿,視線都集中在已經不哭了的小宇宙身上。
小宇宙敏感地察覺到了氣氛的壓抑,他特彆乖地把臉埋在季嶼懷裡,濕漉漉的眼睛眨啊眨的,一聲不吭。
季嶼歎了下氣,柔聲問:“還想睡嗎?”
小宇宙搖了搖小腦袋。
賀宙在一旁忽然出聲:“那,想喝奶嗎?”
小宇宙沒有理他,低頭玩起了尾巴。
賀宙看向季嶼,季嶼朝他聳了聳肩。
自從他洗標記之後,小宇宙對賀宙的態度就一百八十度轉變,他大概能猜到一點原因,估計是賀宙本就跟小宇宙接觸得少,標記一洗他就徹底不認賀宙這個爹了。
“彆站著了,坐下說吧。”
賀宙一言不發地在床邊坐下,半晌,忽然開口:“我……”
季嶼抬眸:“?”
賀宙又搖了搖頭:“沒什麼。”
“心情很複雜?”
“算是吧。”
季嶼:“說說?”
賀宙嘴唇動了動,又彆開眼道:“算了,沒什麼好說的。”
此時已經下午四點。
深色的雲層遮住了太陽,曬人的光芒被收斂,天暗了下來,外麵的樹木不停晃動,風起了,看樣子很快就會下雨。
季嶼忽然道:“繼續看資料?”
“你看吧,我一個人坐會。”
“……嗯,那你好好想想。”
季嶼抱著小宇宙坐到了電腦前。
小宇宙從沒接觸過電腦,睡飽了精力恢複了,就忍不住對未知的事物產生好奇。
他雙手扒住桌子,顫顫巍巍地在季嶼的幫助下站了起來,不過還站不穩,最後整個人都趴到了桌上,撅著小屁股,伸手要戳五彩斑斕的顯示器。
季嶼把他攬回懷裡:“眼睛要看壞啦。”
他拔掉了鼠標的線,把鼠標塞進小宇宙手裡,“你自己玩,乖啊。”
小宇宙好哄得很,一個鼠標就逗得他眉開眼笑,這摸摸,那碰碰,抱在手裡不肯放了。
賀宙坐在後麵靜靜地看著兩人,片刻後閉上眼揉著額角。
原本的他很理直氣壯。
理直氣壯地厭惡季嶼,理直氣壯地忽視他,理直氣壯地命令他離開自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