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嬪落淚道:“沒有,淑寧死前親口告訴我,那孩子沒死。隻我怕太後不放過這孩子,不敢說。她讓人帶著那孩子逃了。那宮人還是我給她的,是在我身邊長大,喚作蘭娘的那一個。陛下可還記得她,她曾經給陛下做過襪子,陛下說穿著舒服。”
這一道驚雷,驚了三房上上下下所有人。
就是眼前這個頭發都花白了的女人。
一轉眼,就過去了十多年。
秦佩瑩做了親姑姑的兒媳婦,她的叔叔伯伯就成了舅舅,反正都姓秦。
太後殯天後,不可避免地對朝堂上產生了衝擊。
秦佩瑩道:“那我就試試,娘放心,秦家的就是秦家的,不會讓淩家的男人拿走。”
出來的時候,走路都飄了。
皇帝做皇子的時候出身不好,隻是宮人之子。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那樣的話,用錢才真的方便。花自己的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這些東西可不是蔡光祖管著的,這些東西都該收在三夫人的私庫裡,由蔡媽媽管著。
此時,沒有人會關注,後宮裡發生了一件小事。
秦家人的事,秦家人自己內部解決了。
皇帝念著舊日情分,暗中照顧,讓她有衣有食,卻無法放她出來。
三夫人擦去淚,問:“那以後怎麼辦?沒了蔡光祖,這些交給誰去打點?”
童年的皇帝身體不好,過得十分孤寂。那時候常常照拂他,給他些許溫暖的,是另一個位份還低的女人。
皇帝詫異:“淑寧姐姐的那個孩子不是夭了嗎?”
還想將皇後的一個侄女送到太子那裡去,被皇帝拒絕了:“讓他專心讀書。”
秦佩瑩使人抄了打理三房產業的仆人蔡光祖的外宅,抄出他養的一個女人和一對兒女,抄出掛在那女人名下的田契若乾、房契若乾、鋪子若乾。
“陛下。”老太嬪淚水漣漣,“厚顏求陛下一個恩典。”
眼看著國喪過去了一半了。
若不是證據確鑿,那些契書和自己的嫁妝單子完全對得上,三夫人根本無法相信。她一直那麼信任的陪房蔡光祖,竟貪了自己的嫁妝。
一抬眼,看到侄女兼媳婦麵容肅靜,神色沉穩。
秦佩瑩道:“彆急。”
直到太後殯天,皇帝將她放了出來,恢複了她的位份。
但三夫人沒提淩延。
她頭發已經花白。和她同齡的太妃們看起來要比她年輕得多。
皇帝歎息:“你受苦了。”
因這一年不必等秋闈的新舉人,大家商量著早點去京城,早點適應環境,早點跟各地學子交流比試。
京城。
一個女人被從冷宮裡放出來了。
蔡媽媽麵如死灰,癱倒在地。
三夫人喃喃:“你說得對,那……”
沒人會關心一個先帝的太嬪是怎麼回事,何況她也沒什麼顯赫的出身背景。過去許多年,甚至根本沒人記得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皇帝道:“快起來。”
皇帝問:“你想要什麼?”
六月三十,淩延又借口和朋友有約,早早離開府裡。接了張安,又往那處暗娼門子裡去。
“女孩。”老太嬪道,“如果還活著,今年該已及笄了。”
“姑姑的產業,還是要抓在自己手裡才好。咱們秦家女人的嫁妝,要守好才行。”
她提起嶄新衣裙的衣擺,跪了下去。
秦佩瑩道:“我太年輕。”
“沒喝,以茶代酒呢。大家都是讀書人,怎麼犯這種忌諱。”淩延糊弄她。
秦佩瑩卻提了。
三夫人氣得掉眼淚:“我如此信任她!”
她搖頭:“有陛下暗中回護,並沒有受什麼苦。”
淩延冷眼看著,冷笑著。
她非是皇帝的妃嬪。皇帝性子寬厚,還沒有把妃嬪打入冷宮過。她是先帝的宮人,曾做過嬪,後來成了太嬪,後來被擄奪了封號,被關進了冷宮。
蔡家夫妻怕著彆人出頭,將有能力的都排擠了,讓三夫人隻認他們兩口子。如今他們兩個被綁了去,三夫人一時茫然,不知道該靠誰了。
她這一次雷霆出手,甚至沒動用淩家的人,她回秦家借了人,完全沒有驚動淩家。
尤其皇帝身體不好,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們就格外地重要。
淩氏一族裡,有些舉子的妻子已經開始為丈夫準備行裝。
一群男人吃喝聽曲,好不快活。
老太嬪抬起頭:“我想把淑寧的孩子找回來。”
皇帝回憶不起來這個蘭娘,因他現在有太多襪子,穿著都很舒服。
但她如今想要的還沒到手,亦還沒有孩子在三房立身,還需要籠絡著淩延,便拿了銀子給他。
那些遠在雲南、閩南遙遠地方,六月份就已經出發,在路上聞聽國喪,停在半路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趕路的舉子終於鬆了一口氣,繼續朝著京城去。
無形的立場被清晰地劃分,以姓氏,以血緣,以性彆。
秦佩瑩道:“都核實過了,全是母親的東西。”
更不要提抄出來的金銀。
蔡媽媽瘋了一樣衝過去撕打被捆得結結實實跪在地上的男人;“作孽的殺才!你敢這麼對我!!”
她來到了皇帝的麵前:“陛下。”
其實兒子成親了,理論上,該讓兒子撐起這一房了。
大家的眼睛都盯著朝堂,盯著宣平侯府、鄴國公府、東宮,甚至宮闈裡也會盯著各監的大太監們。
秦佩瑩使人將他們夫妻堵了嘴拖下去,打發了旁人,親自給三夫人斟茶倒水:“母親息怒。”
她是個能乾的。又孝順,又體貼。
權閹楊遠被淩遲,太後的娘家宣平侯府低調了許多,他家的姻親——皇後的娘家鄴國公府倒還是繁榮景象,甚至又將皇後的兩個族妹送進了宮裡。
她一個親侄女、親兒媳,隻要吹的風能壓過蔡婆子,能讓三夫人更信她,便是贏了。
秦佩瑩勸道:“母親不值當為這等人傷心。被貪去的田產宅子鋪子都收回來了,銀錢上定是損失一些,但大頭都還在。重要的是,咱們再不能被這等人欺瞞著,被個奴才騎到頭上去。”
三夫人與蔡媽媽相伴了許多年,感情深,看她頭發散亂哭得可憐不免心軟,才想說話,兒媳秦佩瑩使人端了個托盤出來:“母親可認得這些東西?”
“非是我離間母子,隻是十二郎終究不是姑姑生的。他姓淩,淩家想來會幫著他。若交給他,怕以後都是淩家的人把持著。”
“母親。”她低聲道,“姑姑。”
她是個高高在上不沾紅塵俗氣兒的仙女,這些阿堵物的事以前都是蔡家夫妻管,那現在交給誰呢?
在這樣的氛圍裡,淩家原本最安靜的三房忽然喧鬨起來。
秦佩瑩擅長察言觀色,覺出他話裡多有不實。
“不怕。”三夫人道,“萬一有事,還有你父親,還有你舅舅們。咱們不怕。”
秦佩瑩帶來的幾個粗壯婆子將她也按住。蔡媽媽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夫人,我是冤枉的!都是這殺才自己造的孽!夫人,我對你的忠心天日可表啊!”
三夫人大怒!
他又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但這個事對皇帝來說不算什麼大事。且論起血緣,他是舅舅。那孩子有一半的皇家血脈,若還活著,流落在外也是可憐。
三夫人傻住了。轉頭想找人問該怎麼辦,卻發現自己日常最信重的,有事必相詢的人,就是蔡光祖的老婆蔡媽媽。
三夫人握住她的手:“瑩瑩,你來!我隻信你!”
大權閹都誅了,太後的時代已經落幕了。
現是上麵終於下了明示,明年的春闈不會停,也不推遲,照舊。
淩延道:“快快想法子將蔡婆子擼下去,咱兩個好好替娘看住這一份產業。”
這一回,又賭。張安“手氣好”,竟贏了十來兩銀子,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道:“好,我派人去找。”
三夫人定睛一看,有釵環有金石雅物。她東西太多,也不是每樣都能記得,隻拿起一方質地極好的雞血石閒章,翻過來看到字,突然認出來了:“這是我父親給我的!”
淩延沒想到,秦佩瑩根本沒打算走這條路,她是外圍包抄。
家裡的事,秦佩瑩跟淩延說“彆急”。淩延原是想著,秦佩瑩想將蔡婆子擼下去,該是靠著在三夫人耳朵邊吹風。
她也不是不知道內外最親信不能用夫妻,隻是日日被哄著漸漸放鬆了警惕。又信不過淩家的人,總覺得自己的陪房才最可信,終釀成了內外勾結,奴大欺主的局麵。
而民間已經鬆動,酒館已經在賣酒,衙役看了也不管,還扔幾個大錢,打一角酒回家。
頭都白了。
隻她後來狠狠地得罪了太後,被太後擼了位份,打入了冷宮,揚言永不放出來。
經核實,全都是三夫人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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