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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昭自那日和林嘉說好了不再來了,便真的不再來了。
因小不忍則亂大謀是從小就明白的道理,何況是現在這個年紀、這份心性了。
淩昭想要的是天長地久,未來可能要麵對的困難還很多,更不能因現在的一時克製不住壞了自己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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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製,幾乎是他懂事以來自帶的天賦能力。
其實之前遇到的事於淩昭來說都不是最難的。不過些許宵小,處理了就行了。紕漏出在了淩延的身上。
因淩昭也沒想到尚書府裡會養出這樣的人。
便淩三、淩五兩個,身上明顯有紈絝之氣,都不會或者不屑於做如此卑劣的事。
淩昭也不認為府中其他的兄弟會做。淩延實在是家裡一個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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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林嘉到曾家回門,他與她寒暄之後,轉身走到垂花門下,走了四十七步。
每一步,都有聲音在他耳邊響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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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一刻的時候,當他再想象著林嘉在他身邊的時候,是沒法想象出一個像大伯母孫氏那樣的女子壓製著、管理著林嘉的。
在那之前,他一直堅定地認為,大伯母孫氏就是他選擇發妻的模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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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管理下,侍郎府的內宅非常穩定。
大伯父的侍妾們可以說被管理得井井有條。
淩昭以前一直覺得這樣挺好。
直到把林嘉代入進去。
一想到林嘉會成為這“井井有條”中的一員,就覺得窒息了。
怎麼可以讓彆人那樣對待她。
便想想都不能忍受。
他甚至想象出了一個畫麵——一個女子在訓斥著林嘉。
他看到林嘉跪下了。
那一刹那他渾身有一種須發炸立的感覺。
那一刹那他一步踏進了畫麵裡,擋在了林嘉的身前,把她護在了身後。
可他也在一刹那間意識到,他在對抗的那個麵孔模糊的女子是自己的正妻。
他怎麼可以為一個旁的女子去對抗自己的正妻?
有違聖人齊家之道。
當他站在曾家的垂花門下的時候,他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他想要林嘉。
想要林嘉的念頭已經強烈到無法回避無法阻止,是一件他必須做的事。
但他又不能容忍如果林嘉在他的身邊,未來有一個正妻踩在她的頭上,挾著身份的壓製,令她全無反抗之力。
這兩件事之間的矛盾隻有一個解決的方法。
那時候他走長達完四十七步的遊廊,站在曾家的垂花門下,對自己說:
【我要娶她為妻。】
她怎可以去作了彆人的妻。
她該是我的妻。或許不合適,不完美甚至以從前定下的標準來看是不合格的,但,我想娶她為妻。
那時候年輕的探花郎,這一輩子都照著目標與計劃奮鬥著努力著,時時刻刻嚴格要求自己的探花郎,終於知道這世上還有一件事原來可以大過一切的要求、計劃和目標。
這件事就叫作“我想”。
它非是外部的環境和人製定的,它是一個人作為人,真正發自內心裡要的。
它就是聖人之道要去滅卻的東西。
在過去,淩熙臣以為,隻有愚人才無法克製、滅卻它。
到那時候他才明白,他自己便是世間至愚至鈍之人。
好在他醒悟過來了。從現在起,再不需要喝藥入睡了。
晚上也可以做夢了。
甚至牽過了她的手,撫過了她的發之後,夢裡那些顛亂狂悖都有了更真實的觸感。
很不想醒,因醒過來,身體還在燒,滾燙。好似《山海經》中記載的那些噴火的山,就要壓不住地爆發。
但這些都要克製住,因想要娶她為妻,還要牽著她的手一起麵對著以後要麵對的困難。
使她從張安身邊回到他身邊不難,未來麵對整個淩家,麵對長輩才難。
因淩熙臣到底不是那種世俗意義上的情種子。
他也不是沒看到過大家子裡偶有一二不靠譜的子弟,以愛之名,行悖逆之事。
誤了前程,毀了她。
待愛消磨了去,成了怨與恨,嫌與惡。論起最後的下場,她定然比他慘。
淩昭是不能讓自己和林嘉是走到那一步的。
不是與長輩翻臉,與家族斷絕。他要的是讓她堂堂正正、八抬大轎從中門抬進來。
現在,淩昭人在金陵,仍在孝期裡,便已經在思考未來了。
金陵見過她的人太多,這件事隻能去京城再辦。
她得有一個身份,一個背景。不能再是曾家這種奴仆出身的乾親。
能給她一個足以讓祖父和大伯父接受的身份背景的人家,不能從祖父的門生、大伯父的同年中尋。因這些人本就與淩家站在一起,不會為他去做這等可能是得罪淩尚書、淩侍郎的事。
這樣的人家隻能從不與淩家站在一處的人家中找。
當然是有的,現在淩昭就已經想到了好幾家。
但官場之中講究的是利益交換。對方若肯為他做這件事,便跟他結下了無法解開的聯盟。
這下注自然是為了投資他的未來。
意味著他其實是在透支自己未來的政治利益作為預付款。
淩熙臣不是頭腦一熱,為愛發瘋就不管不顧的人。
恰恰相反,他是得把所有事情都考慮都計算,算自己手中能拿得出的籌碼,算對方可能付出的程度,算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
算來算去,還是有失敗的可能。
因他終究年輕,能力地位都沒有達到可以讓家族放棄旁的一些,隻顧著他這個人本身的程度。
倘他現在能有大伯父如今的身份地位,大概開口要娶誰,祖父也隻會不高興一下,卻不會撕破臉地去阻止阻撓。
但沒關係,淩昭已經想好了,如果失敗了,他和林嘉還有一條路可走。
便是他不娶。
他現在雖然還沒有強到可以直接與家族長輩對峙,想娶誰就娶誰。
可也沒有弱到要被家族按頭硬娶的地步。
否則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未娶。
這是大多數年輕人都做不到的。因父母之命,家族威壓,都難違背。
以前他滿意於自己超越了絕大多數同齡人的能力。
現在他嫌棄自己,還不夠,還不夠。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小心行事。孝期裡把林嘉金屋藏嬌實在是一個危險的事,因若被發現了,沒有人會相信他們的清白。
他能管住自己不往林嘉那裡去,但臨時啟用的宅院是四房的產業,有心人去打聽便能打聽得到。
在他的孝期裡,他和林嘉都不能因這個事留下汙點。
親眼看著季白不停地送東西到這宅子裡,各種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