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入了仕，看得多了，知道得多了，才明白那個人有多難。
孫氏把這事跟他講了，淩侍郎略有意外，但他其實內心不是太想和四夫人一起生活。
因婆婆甚至不用特意地去虐待兒媳，隻讓兒媳天天站規矩這一條，就能讓兒媳過得人不如狗了。
淩昭終究不是長房的孩子，他的私房，淩侍郎夫婦是絕口不問的。隻知道肯定不薄。
淩昭暫居在侍郎府，哪也不去。
他要娶林嘉，就必須每一步都走得光明正大。
淩昭其實知道大伯父早就為他準備好了字，隻等他中了進士便可以為他賜字。誰知道被皇帝截胡了。
淩侍郎失笑，道：“熙臣是有主意的人。且你彆看老四那個德行，成日裡裝名士風流玩，其實精擅庶務，還遠強過老六。”
男人真是天真。
淩侍郎道：“這兩天彆出門，在家等著。”
所以還是得讓婆婆自己去挑可心的兒媳婦。
誰都還不能說婆婆不可以這樣做。
“差一點就不過去。”淩侍郎道，“如今太子監國，有條有理，未來可期。”
侍郎府後宅有侍妾，有兒媳，有庶子庶女。男人真以為，她僅靠一個“正妻”的身份，什麼也不做，就能讓後宅一片和睦嗎？
都是皇帝一個一個地放進去的。
到傍晚，淩侍郎回來了，先回房裡換衣服。
淩昭過了飯點才回來，淩侍郎在書房等他。
此正朝堂非常時刻，也是他的重要時刻。他得證明自己。
她道：“隻熙臣的親事必須得提上日程了，他的年紀可太大了，再不娶妻生子，都是我這伯母的不是了。”
大家都對他不抱期望。
孫氏道：“都是我看好的，她選哪個都不會有問題。到底是人家的兒媳婦，她不在我替她挑，她既來了，我豈能越俎代庖。隻怕將來侄媳怨我。”
淩侍郎道：“不知道陛下現在是什麼意思，若能將你挪到詹事府去是最好。”
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太子身上。
詹事府這種地方，不比尋常六部、各寺，跑動跑動便可以謀個職位。
以前在金陵短暫地一起生活過，老四這一對活寶常讓他眼角抽抽，額頭青筋直跳。
淩侍郎道：“必是掌院學士留他了。”
去做東宮官當然重要，但淩昭也不忘記關心那位陛下。
“也行，反正都在京城，又沒多遠，沒必要非擠在一起。此處又不是家裡老宅。”淩侍郎道，“樹大分枝，原也是常理。”
尤其是如今的情況，詹事府的每一個位子上的人，都意味是皇帝留給太子的人。
老四家的就沒什麼靠譜的名聲。淩侍郎不是太放心。
他已經去翰林院銷了丁憂的假，掌院自會向上報。隻不知道皇帝什麼時候會召見他。
親點了他做探花的人，親自給他賜字的人。
孫氏道：“那當然了，能考上進士的人，腦子豈能還不如考不上的？”
在這種時刻因著一個女子露出浮躁心態，隻怕所有人都會對他失望，甚至繼而會覺得是她的錯。
但京城淩府其實隻是個落腳的地方。淩府誰京城為官，誰就住在這裡。以前也曾有過空置幾年的情況。
若沒些手腕，就這麼一大家子，早就雞飛狗跳了。
此時此刻，淩熙臣正當謹言慎行。
淩昭點點頭。
孫氏道：“我都看好了，就等著四弟妹到，讓她挑。”
【熙者，光明興盛也。】那個人道，【朕賜你‘熙臣’為字。】
淩侍郎問：“熙臣呢？”
若在金陵老宅，淩尚書尚在，還未分家，各房必然要住在一起。
世情便是如此，男子因一個太美的女子犯什麼錯，旁人都會覺得是這女子的錯。
今上的身體實在令人無法看好。大家都默認這個皇帝隻是一個過渡期的皇帝，不指望他做什麼，能平安把大位傳給太子就行。
淩侍郎不以為然：“就你們婦道人家事情多。”
果然是掌院留了淩昭，一起吃了飯，通了通氣。
“他去翰林院銷假去了。”孫氏道，“我剛問過，還沒回來。”
說的是淩昭。
淩昭垂下眼眸，抬起，問：“陛下的身體如何了？”
讓她的進門，沒有瑕疵。
縱他現在想飛去見見林嘉，也必須沉下心來。
再與淩侍郎碰個頭，基本上他不在的這兩年京城的情況已經摸清楚了。
孫氏抿嘴笑：“宅子都買好了，悄沒聲息地，看來私房不少。”
但作為臣子，被皇帝賜以“熙臣”為字，不僅榮耀，而且飽含顯而易見的期望。淩昭那時候還年輕，還天真，內心裡湧起的都是熱血，想要輔佐君王，做一番大事業，匡扶這被婦人把持的社稷。
果然第二日，侍郎府便有天使至，召淩熙臣宮中陛見。
淩侍郎道：“你受累些。”
所以不能亂跑，要在家好好等著，以防宮中使者尋不到他。
“平安將權力交給太子，就可以踏實去死了”是每個人內心隱秘的對他的態度。但淩昭始終忘不了皇帝給他賜字時的眸光，讚歎他的年輕，羨慕他的生命力旺盛，飽含著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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