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來了?”
“聽說她被洛家掃地出門,連銀行卡都斷了,嘖嘖,好慘。”
“為什麼啊?到底也是親女兒啊。”
“洛衛東的新老婆給他生了個兒子,他現在後繼有人,不聽他話的女兒留著當然就沒用咯。”
“而且,我聽到點風言風語,搞不好,是不是親生的都不一定呢……”
各有心思的打量中,洛詩壓下那一瞬間想要逃跑的念頭,吸了口氣,緩緩綻開一個笑意。
“鄒總,好久不見。”
華悅集團的鄒副總側目打量了她一眼。
站在她他眼前的女孩烏發微卷,在剔透燈光下如質地華貴的綢緞,水晶燈折射出的柔光落在她光潔麵龐,宛如博物館中珍藏的一流瓷器,有種令人目眩神暈的美。
“幾年不見,洛小姐又變漂亮了。”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還是鄒總剛在佳士得拍賣的明代瓷瓶更漂亮。”
洛詩微笑著走近桌球台,儘力忽視一旁那道緊緊跟隨她的視線。
“聽說鄒總最近對藝術品投資很有興趣,我有一間開在中環路的畫廊,離華悅不遠,鄒總想要了解我們畫廊的藏品,可以隨時聯係我。”
對方卻不接洛詩的名片,俯身一杆,紅色3號球落袋。
鄒副總直起身:“看來今天運氣不錯,要是我這把一杆清台,傅總再提兩個點怎麼樣?”
傅予深收回視線,並不言語。
圍觀人群彼此擠眉弄眼。
誰都看得出來,鄒副總這是在故意晾著洛詩。
四年前這位鄒副總對洛詩頗為癡迷,鮮花禮物送了一堆又一堆,洛詩一眼沒看,全都退了回去,末了還譏諷一句“抱歉,我找男朋友的標準至少得有一米八,這個您努力也沒用”。
這麼多年過去,看來這位鄒副總還記著仇。
洛詩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這位鄒副總需要出了氣才能聽她談談這個項目,那麼就讓他羞辱幾句好了,臉麵和關乎畫廊存亡的項目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她並沒有預料到,今天在這裡見證她這份難堪的,還有多年前不歡而散的前男友。
她壓下心中的多餘情緒,彎出一絲淡笑:
“聽說華悅新航線的‘海上美術館’項目也是鄒總負責的,我們畫廊對這個項目非常感興趣,希望屆時能有緣分和華悅這樣的大集團合作……”
話音未落,鄒副總手中的球杆失了準頭。
球權順勢落到了傅予深手中,對方沒有多加思考,上手一記推杆,待象牙球落袋後他才淡淡道:
“看來這兩個點,你是拿不走了。”
鄒副總麵露不虞,知道自己技不如人,這球打完也撈不到什麼好。
於是轉頭看向一旁的洛詩,笑了笑:
“忙著打球,差點冷落了美人,不如洛小姐接我下一杆?”
傅予深沒看這邊,垂眸看著威士忌酒杯裡因融化而滑落的冰塊,仿佛洛詩與他的確隻是今日才打照麵的陌生人。
洛詩答:“多謝鄒總美意,不過今天我這身衣著,恐怕不太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我覺得正合適。”
鄒副總的目光放肆地在洛詩身上打量。
洛詩穿上了段馳帶來的禮服裙,那是一條長至腳踝的純黑真絲長裙,款式簡潔,唯一的亮點是一串順著脊梁點綴雪白背部的萊茵石,襯得她後頸線條如天鵝矜貴優雅。
這裙子很適合她,隻是若她在球桌上俯身擊球,前襟的蕩領便會春光乍泄,腰身及臀的曲線更是一覽無餘。
有那麼一瞬間,洛詩真想把手裡的香檳潑到對方那張不懷好意的臉上。
但酒杯晃蕩了一下,最後還是被她的理智拴住。
鄒副總還在慢悠悠催促:
“上了球桌,大家才好細談項目,對不對?還是說洛小姐不肯屈尊?我就算了,這位傅總可是青年才俊,白手起家打拚出的百億身家,還不夠資格讓洛小姐你陪著玩一局?”
人群中,已有人幸災樂禍地低笑出聲。
曾經的洛家大小姐是何等矜貴,從來隻有彆人陪她玩耍取樂的,誰敢讓洛詩作陪?
而現在,不過是華悅的一個小小副總,都敢這樣不動聲色地羞辱她。
傅予深抬眸看了一眼。
全場矚目下的女孩背脊筆直,儀態仍佳,隻是眼睫微微垂落,像是枝上儘態極妍而引人攀折的花,令人同時升起保護欲與……摧毀欲。
衡量利弊其實不需太久。
但洛詩還是過了好一會兒,冷冷清清的麵龐才扯出一抹笑意。
她餘光掃過人群中一個披著披肩的女孩,是熟麵孔,她開口借一下對方的披肩應該不難。
“既然鄒總都這麼說了,那……”
話音未落,手持楓木球杆的傅予深從她左側擦肩而過。
像是故意截斷洛詩的話頭,又似乎隻是為了換個擊球位置。
傅予深從洛詩前方繞過,下一刻,清脆利落的象牙球撞擊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緊接著,第二杆,第三杆——
等收到消息的段馳匆匆趕來時,傅予深剛好擊中最後一顆球。
一局結束。
傅予深直接一杆清台,再沒有下一杆。
桌球廳裡響起眾人的驚歎聲,鄒副總像是意識到什麼,眉頭蹙起又鬆開。
“傅總……這是什麼意思?”
傅予深看向不遠處正給洛詩披上羊絨圍巾的段馳,兩道身影交疊,距離親密無間。
握住楓木球杆的指節泛白。
“沒什麼意思。”
明暗交界的燈影下,男人眼神淡漠,唇邊卻彎起睥睨笑意:
“就是覺得你這人,挺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