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產品,就連每一隻廣告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是每一支啦!”被朋友打趣的女孩漲紅了臉,連忙辯解,“隻是,對Prism最早的那一支概念廣告,印象很深,聽說是傅總大學時自己拍攝的,我第一次看的時候覺得很震撼,沒想到理工科出身的傅總會拍出那麼浪漫的短片……”
洛詩濃睫微顫。
耳邊的談話聲與海浪聲變得遙遠,清晰浮現在她眼前的,是某一年的跨年夜。
創業基地的其他人早已出去聚餐,隻剩下怏怏不樂的洛詩陪著傅予深加班調試程序,基地裡的暖氣不夠熱,她裹著傅予深的外套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刷微博。
“果然不能和理工男談戀愛,一點情趣都沒有……”
鍵盤擊鍵聲停了一瞬,盯著電腦的傅予深慢吞吞開口:
“情趣?這裡?你要是不嫌棄,我無所謂。”
洛詩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丟去一個靠枕,耳尖微紅地瞪他。
“……我說的是煙花,我室友他們去江邊看跨年夜的煙花了!”
傅予深繼續敲打鍵盤,幽藍色的光在他輪廓起伏的麵容投下明暗陰影。
“我們宿舍的也去了。”
洛詩有點羨慕地看著朋友圈裡的照片:
“我大一大二都忙著準備期末作品,每年跨年夜都在畫室……煙花真好看啊。”
耳邊的鍵盤聲仍持續著,洛詩抬眸瞧了傅予深一眼,略有些負氣地挪了挪位置,背對著他繼續劃拉手機。
半小時後,不知不覺睡著了的洛詩被他叫醒。
“戴上。”
洛詩睡得迷迷糊糊,任由著半蹲在沙發邊的男人擺弄,vr裝置戴在頭上時有些涼意,洛詩蹙了蹙眉尖,被傅予深輕嗤了聲嬌氣。
“……這是什麼?”
剛睡醒的女孩尾音發黏,眼睫困倦地半垂。
“你不是想看嗎?”
熬了好幾個大夜,他的嗓音染著濃濃倦意,卻又帶著點寵溺意味。
傅予深垂眸看了一眼腕上手表,在這一年還剩下最後三秒時,洛詩聽到他在她耳畔慢吞吞地倒數了三聲。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同時,眼前的漆黑驟然綻開成絢爛至極的煙火。
洛詩連呼吸都幾乎忘記。
煙花像墜落的星屑,此消彼長地在她腳下綻開、消逝,又次第盛放。
下方城市的繁華夜景渺小成光點,她跟隨視角穿行在漫天煙花中,像駕駛一艘船穿行在閃爍的銀河裡。
洛詩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傅予深他們團隊的全景相機搭載無人機拍攝到的畫麵。
“怎麼不說話?”他噙著笑問。
洛詩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大鐘要是知道你們拿他的無人機在煙花裡竄,非殺了你們不可。”
這些設備加起來不便宜。
“在罵了,”傅予深瞥了一眼被他丟到一邊的手機,“我騙他說這是為了拍給投資方看的概念廣告。”
“就算炸機也沒關係,”洛詩心情很好,隨口道,“我會賠給他一個更好的。”
“阿詩。”
傅予深忽而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還戴著設備的洛詩看不見他的神情,隻能感覺到他正半蹲著,寬厚手掌將她兩隻手圈在掌心。
“再給我三年時間,”他像是說給洛詩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洛詩意識到他在說什麼,抽出手反握住他。
“不用給自己設限,予深,我們肯定會一直一直在一起,不論發生什麼。”
他默然良久,忽而笑了。
“未來會發生什麼,我不清楚。”
“洛詩,我唯一清楚的是——三秒之後,我會吻你。”
……
焰火在一聲尖銳鳴叫中竄上深藍天幕,怦然炸開。
洛詩從回憶中醒來,無意中流露出的一絲極淺的情緒迅速地從她臉上褪去。
坐在傅予深右側的女孩們的嬉笑聲飄來:
“……印象深刻的到底是廣告片,還是廣告背後的人呀……”
“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
傅予深抬眸看向起身的洛詩。
似乎也覺得這樣走了有些生硬,洛詩又補充了一句:
“下次有機會再聊吧。”
傅予深目光定住幾秒,開口:“好。”
他們如尋常朋友般告彆。
就好像,他們還擁有彼此的聯係方式一般。
傅予深坐在空無一人的長桌前,凝視著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纖細背影,等人走遠,他才收回視線。
方才還算客套的語調倏然冷淡下來,傅予深打斷女孩滔滔不絕的話題。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向來不是紳士的人,連敷衍也欠奉,抬腳便在眾人遺憾神色中離席,等走到甲板上無人一隅時,他才給另一層甲板的沈嘉木打去電話。
電話接通,他第一句便問:
“怎麼樣?”
“傅老板的命令哪有不儘心的,放心吧,都喝得東倒西歪的了。”
電話那頭的男人語調如沐春風。
“現在人呢?”
“段馳和韶露回房間了,不過這跟我可沒關係,我隻負責幫你把段家那個小少爺灌醉了,至於之後他和韶家小姐要乾什麼,我可控製不了……但他醉得很厲害,就算有心也無力,不會出太大的事。”
頓了頓,他又問:
“不過予深,你還沒跟我說呢,你才回國,難不成和段家這位小少爺有什麼舊怨?”
慘白月光透過石青色的雲縫,潑在濃黑的深海。
他凝望著幽深海麵,似乎從那片虛無的黑暗中,看到了某一種確切的未來。
“不是舊怨。”
海風急促,傅予深插進口袋的手壓住翻騰的衣角。
“以後說,掛了。”
下層甲板的派對正是熱鬨之時,傅予深剛踏入衣香鬢影之中,很快就有老總董事來找他推杯換盞,商談合作。
傅予深一次都沒有再看洛詩離去的方向。
因為他知道,這一次,她不是消失在春夜空無一人的街道儘處。
遼闊無垠的海麵上,這艘船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