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九點。
船艙內響起親切甜美的女聲,提醒乘客這段海上旅程即將結束。
吃早餐的時間,段馳厚著臉皮坐在了洛詩的對麵,他並沒有提複合之類的事情,隻是殷殷切切地詢問她的身體狀況,還很關心華悅海上美術館的項目。
說如果她實在想要,他可以托他媽媽幫忙找找關係,說不定能成。
“我和你已經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如果拜托伯母幫忙,我不知道要出多少畫廊股份才能還得起這個人情,這個價格,我出不起。”
洛詩放下手裡的咖啡杯,陶瓷碰撞出一聲脆響。
段馳霎時露出極為受傷的表情。
洛詩心中忍不住升起幾分歉疚,他剛歡天喜地和朋友宣告自己脫單,轉頭她就提出了分手,多少會令他有些丟麵子。
但這幾分歉疚也在下船時看到韶露上了段馳的車之後,很快煙消雲散。
“洛詩姐!思琦!這裡!”
海邊公路上響起幾聲鳴笛,是來接他們回去的畫廊員工阿航。
和思琦一樣,阿航也是剛畢業沒幾年的新人,瘦高的個子,性格爽朗,見了他們老遠就跑下車給他們提行李。
“……這會兒這條路全都是下船的人,有點堵,你們要是累了就先睡一會兒,我把音樂關了……對了,洛詩姐你怎麼沒坐馳哥的車回去啊?”
副駕駛的思琦連忙衝他打眼色,洛詩望著窗外廊橋上來往的人群,淡淡答:
“分手了。”
阿航沒料到這個回答,梗住半響才生硬地轉移話題。
“……沒事,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我們洛詩姐這天仙一樣的美貌與才華,在追求者裡隨便挑一個也比那個段小少爺強……那個思琦,船上怎麼樣?好玩嗎?”
思琦拿的是和洛詩隻差一個等級的票,但船上設施幾乎也都對她免費開放,等於帶薪體驗了豪華遊輪旅遊,嘰嘰喳喳激動地說了一大堆感想。
不過最後,話題還是繞回了她昨天在洛詩房間裡見到的男人。
“……我還以為那位傅總和段馳一樣是哪家豪門的少爺,誰知道昨晚聽人議論起他才知道,竟然是白手起家的年輕才俊!”
“深藍科技的總裁嘛,他人雖然低調,但公司很出名的,靠全景相機起家,又收購了一家當時業內不看好的研究無人駕駛技術的公司,剛好遇上行業蓬勃期,一下子就身家億萬了。”
阿航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越聊越興奮。
“怎麼樣,真人是不是挺有氣勢的?聽說他在圈子裡出了名的生人勿進,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女人能接近他,洛詩姐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啊?”
思琦從後視鏡裡瞥了眼沉默下來的洛詩,拍了一下阿航:
“哎呀,你們男生怎麼這麼八卦!”
“就問問嘛,”看不懂眼色的阿航還屁顛顛地道,“洛詩姐,你們要是下次有什麼工作來往之類的,不管我上沒上班,隨時叫我,隨時!”
窗外人群熙攘。
車水馬龍中,洛詩看到遠處一個熟悉的修長身影停在一輛邁巴赫旁,司機恭敬地為他拉開後座車門,助理模樣的男人跟在他身側,大約是在向他報告公務。
周遭不少年輕女性頻頻側目,洛詩在她們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世俗意義上的認可。
年輕的,多金的,在名利場中遊刃有餘的科技新貴。
再也不是那個在泥潭裡被摔打、被高高在上的上等人冷眼譏諷的少年。
他如她七年前預料的那樣,爬到了旁人認為他無法企及的高度。
這樣……很好。
“不會了。”
洛詩收回視線,很輕地笑了笑。
“我跟他,不會再見了。”
-
下船後的洛詩很快又投入了往日的生活中。
和華悅集團二小姐方瓊的見麵定在了周五,當日的伊甸畫廊閉門歇業,專門為這位客人準備了一場畫廊的典藏展。
原本洛詩以為對方隻是承岑老太太的人情而來,聊了才知道,原來方瓊在國外留學時就看過洛詩的畫展,很喜歡她的風格。
“……我記得是五年前吧,就是你在紐約的第一場特展,你知道嗎,那幅《庭院》原本應該掛在我曼哈頓住所的書房裡的。”
方瓊抿了抿手上的香檳,衝洛詩眨了眨眼。
“結果一位非常年輕英俊的華裔企業家居然和我競價,我記得那場畫展上你其他的作品不過也才5萬刀左右,但那個男人竟然硬生生跟我競價到了50萬刀。”
方瓊說的這件事洛詩有印象。
她雖然師從一位頗有地位的藝術家,但她當時在紐約藝術界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第一場個人展就賣出50萬刀的高價,某種意義上也順勢提高了她的名氣。
她一直以為那幅畫是洛衛東偷偷拍下的,畢竟誰會出那麼高的價錢買一個新人藝術家的畫?
她那時性格清高,不願意用家裡的錢在自己的事業上作弊,還打電話給洛衛東發了好一通脾氣。
原來真的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嗎……
見洛詩露出驚訝神色,方瓊笑道:
“你都不知道買你畫的人是誰?”
洛詩搖頭,藝術品畢竟是高價值商品,許多上流人士注意隱私,不會讓人知道買主的身份。
方瓊卻遺憾感慨:“真可惜,我還以為那位英俊的男士能和你發展出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呢……畢竟他雖然看上去難以接近,但望著你的畫時,深情得像在看自己的情人。”
她充滿不切實際浪漫幻想的發言讓洛詩不禁失笑。
那隻不過是一幅尋常的風景畫。
唯一不尋常的意義,也隻是對洛詩而言,一個陌生人怎麼會對那幅畫露出深情的目光呢?
下午茶時間過得很快。
方瓊和洛詩聊得投緣,不僅答應會在鄒副總麵前提一提伊甸畫廊的名字,警告他不要借公事報私仇,還順便買走了畫廊裡的一幅小型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