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會兒就厭倦了,你的耐心還是真是差。”
洛詩張開雙臂抱住他,從他懷裡抬起頭來,上揚的眼尾裡帶著幾分驕矜。
“你耐心就很好了?”
被她投懷送抱的傅予深收攏手臂,懷裡的小妻子柔軟得不可思議,他唇角翹了翹:
“顯然,比你耐心更好。”
畢竟在等她這件事上,是他做過的,最有耐心的事情。
“啊,下雪了。”
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其他人也紛紛朝窗外看了出去。
果然,夜色寂寂中,零星有雪飄落在地,今年的初雪來得似乎比往年要早,洛詩貼在窗邊看了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扭頭對傅予深興致勃勃道:
“想去海邊看雪!”
從這裡出發去海邊,起碼要自駕兩個小時,而且到了那邊,這雪停沒停都不一樣,正常人都不敢提出這麼離譜的要求。
但這是洛詩,所以傅予深習以為常,並從善如流地掏出手機開始導航路線。
還好停在蘇市這邊的車被他開了出來,傅予深帶上一時興起的洛詩,很快便開車上了高速,等他們抵達目的地時,已經是淩晨時分。
好在這場雪還算給麵子,沒有中途就矜持收場。
海邊浪高風急,雪也越來越大,洛詩裹著圍巾下車,海岸線空無一人,想了想也是,這個時間點來海邊看雪的人,除了他們也沒幾個神經病了。
“要喝酒嗎?”
扶著車門的傅予深指了指車後座的冰箱。
“我忽然記起,上一次來這裡出差時,有一瓶彆人送的白葡萄酒忘了取出來,應該還在裡麵。”
淡琥珀色的酒液倒入玻璃酒杯,洛詩在漸漸積雪的地麵挖了一個小小的坑,然後將酒瓶埋進去一半,用來冰鎮。
沒有任何上流社會的禮儀會教人這麼冰酒。
但她靈機一動時的笑意,埋雪時凍得微微發紅的手指,卻都顯得如此可愛,如此地讓人心動。
“我發現,我們這趟完全可以當做是蜜月旅行,你覺得呢?”
傅予深將酒杯放在車前蓋上,握住洛詩冰涼涼的手指放進自己口袋。
溫熱的體溫漸漸渡向她,傅予深輕笑:
“我不是七年前那個需要你照顧自尊心的我了,洛大小姐的蜜月旅行怎麼能這麼寒酸?”
“這怎麼能叫寒酸?”
洛詩輕哼一聲,一副“你這種直□□本不懂什麼叫浪漫”的神色。
“淩晨來海邊看今年的第一場初雪,在現在這一秒內,對我來說就是比去大溪地度假住頂級酒店更奢侈。”
遠處海麵宛如幽深的黑珍珠,雪花輕盈地從天空墜下,無聲無息地消融在黑暗之中。
傅予深眼眸垂落在她沾了雪花的唇瓣上,俯首吻了吻,一觸即離。
“那你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洛詩一怔,半晌點了點頭。
“林家我了解過,林書庭是花藝世家,從藝術層麵上說,他在國外拿過很多獎項,獨創了一個花藝流派,在行業內有些地位,從商業層麵上說,林家底蘊深厚,資產雖然不顯山露水,但應該不會遜色於我。”
洛詩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有些意外地抬眸瞧了瞧他的神色,不敢相信他能說出這麼自謙的話。
但幾秒後,他又慢吞吞地補充:
“當然,是現在的我,再過幾年,就不一定了。”
……這麼冷靜理智的囂張,這才對嘛。
“而林毓蘭,這個你恐怕比我更了解,如果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那我的確可以理解你和洛衛東截然相反之處。”
洛詩咬了咬下唇。
仿佛能洞察她的內心,傅予深問:
“是在擔心林家的另一個女兒?”
心事被說中,洛詩被細細密密的痛苦纏繞的心,也終於敞開幾分。
“如果,他們並沒有那麼喜歡我該怎麼辦呢?”
風雪中,洛詩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
“他們也有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他們看上去,也很喜歡她,我不是嫉妒她,我隻是很害怕——”
養大自己的父親能一夕之間變臉,將她趕出家門。
她又怎麼敢相信,從未見過麵的親生父母,會僅憑著血緣關係就當她真的是一家人。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父母都不喜歡自己,很難相信自己是會被人喜歡的。
雖然也可以說服自己,隻要自己愛自己就足夠了,但她還是會忍不住想——
“予深,”她攥住傅予深的衣擺,眼淚大顆落下,“我以前偶爾會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喜歡我,沒有人愛我。”
聲線細微地顫抖著。
傅予深不是那種女孩一哭就會手足無措的年輕人,但此刻洛詩的每一滴眼淚與每一聲哽咽,都讓他仿佛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不得解脫。
“還記得那個漁夫與魔鬼的故事嗎?”
他的嗓音低沉,一貫的冷靜理智,但卻有著一種篤定無疑的力量。
“被關進瓶子裡的魔鬼,日複一日,等人來為他解開禁錮,漁夫解開了他的禁錮,但他已經不再感激他——你知道我在與你重逢之前設想的結局是什麼嗎?”
雪花無聲的從萬丈高空中墜落,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
“世界與魔鬼無關,漁夫將被關進魔鬼的囚籠。”
“兩人從此,折磨也好,恩愛也好,永遠都不會再分開。”
在她知道或是不知道的地方。
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延續到生命消亡的終點。
哪怕世界縮小成瓶子大小的方寸天地,也依然會有個人,永遠愛她。
海邊風雪漸濃。
但握住洛詩的手依然熾熱。
淚光漣漣中,洛詩回握住他的手,綻開了一個笑容。
“好。”
無論回去後她將要麵對的是怎樣溫暖的,亦或是殘酷的新生活,她都不會再畏懼。
她知道,他的愛是她永恒的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