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甚不適?”
李瀾江總覺得心下不安, 方才道侶的模樣很是異常,且方才他無論如何呼喚都沒得應答,像是失了神, 更像是離他愈來愈遠, 遠得似是隻要不留神他便再也無法把握得住。
此時的淩啟玉還被書黎樺的記憶主導著,聽到這話的他有些手足無措, 凝視著李瀾江那張熟悉的麵龐, 與對方的過往漸漸浮動心尖。
心下一顫動,他晃神搖著頭說道:“啊…沒……”
也不怪他會這般。
屬於書黎樺的記憶清晰得恍如昨日,那記憶有數萬年之多,龐大又雜亂, 若不是持有記憶的本就是他這個靈魂,恐會迷失其中,無法再尋到自我。
即便如此, 淩啟玉眼下的情況也算不得太好。
他陷入了靈魂融合的人生哲學之中,思考著世界上最簡單也是最難的一個問題中。
他到底是誰?
萬千歲月的繁多記憶曆曆在目, 他是書黎樺。
幾十年的親身經曆銘記在心,他是淩啟玉。
模糊到幾乎隻剩下所學知識的孟婆湯之前, 他已太久太久沒在提起也同樣記得不清的名字。
他究竟是誰?
“玉兒?你在想些什麼?”
李瀾江依舊放心不下, 他輕輕捏著淩啟玉的臉頰, 試圖讓對方說得更多。
心慌得愈來愈厲害。
隻因眼下道侶的模樣越來越呆滯,就如同他少時記憶中那般, 乖巧,安靜,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帶著些許難以察覺呢茫然。
熟悉得就如同以無法順暢溝通那般。
一想到這種可能, 李瀾江就心悸不止!語氣更是急切, 且不停的呼喚著懷中的淩啟玉!
然而淩啟玉並沒有空理會李瀾江, 他雙目放空,心神灌注的思考著人生最大的問題。
他是誰?
書黎樺著實太聰明,他知道自己轉世記憶全失便是另一個人,沒有他書黎樺的記憶又怎能還叫做書黎樺呢?
他不願意自己消失。
哪怕是另外一個自己擁有了自己的記憶,都不能算做是最開始的書黎樺。
就像是如今的李瀾江,他不也擁有上輩子的零碎記憶嗎?
但他到底已經不完全算是曾經以身殉道的那位問君道君。
就算靈魂相同,莫問君已然逝去,世間隻有李瀾江。也隻剩下李瀾江。
可以說書黎樺太有遠見,曾在科技時代生活過的他思想開闊,經曆過數萬年修仙生活無論是對玄學還是哲學都也很有領悟,聰明得過於透徹。
人心皆貪。
何況他並不覺得這是貪心,他不過是想繼續快樂下去罷。
於是書黎樺動了點小手段,也不能說是手段,這本來就是靈魂融合需要經曆的事情,隻不過他把這件事情清清楚楚的擺明了出來。
而不是等著兩段記憶慢慢拉鋸漫漫融合慢慢思考。
那就不夠有趣了。
書黎樺並不執著最後是個什麼結果,他隻是想爭取一下,圖得也隻是爭。
人生在世,總是要爭些什麼的,不然多無聊啊!
淩啟玉遼闊無垠的神海裡已經沒有數據的存在,空蕩得可怕,空蕩得他自己都不適應。
如同年久失修的器具,臉頰上的疼痛使得他的視線凝集身前,他看著麵容並不陌生的男人,眨了眨眼,字句清晰的開口詢問道:“我…我喚作何名?”
……
白墨竹跟兩隻毛團子本就被李瀾江那急切的呼喚驚動著,齊齊湊到淩啟玉身旁,眼下聽到這話眼睛都瞪大了。
也顧不得自家那凶巴巴的師父,白墨竹激動的站在石凳上,扒著淩啟玉的袖袍說道:“玉玉,你怎麼了?”
聽到這話的淩啟玉愣了愣,目光輕輕移動到白墨竹的身上,見到那張白白嫩嫩玉雪可愛的小臉,腦海中迅速浮動起關於對方的記憶。
他抬起手,輕輕掐了把那有些圓潤的小臉蛋,嘴角勾起笑,說道:“嚇唬你呢。”
白墨竹左看看右看看,也沒瞧出淩啟玉什麼地方不對勁,至多就是那笑容怪燦爛怪滲人的。
她也沒想太多,拍了拍小胸膛就說道:“呼,那就好。”
感受到師父那涼颼颼的視線,連忙乖巧坐會椅子上,不知禮數可是要課業翻倍的。
她是隻好兔子。
不對,她是個好人類,乖乖的,沒有站在凳子上更沒有喊師叔玉玉,很聽話呢。
“玉兒,可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李瀾江依舊沒有放下心中的不安。
聞言,淩啟玉轉頭看向李瀾江,嘴角還含著那抹不曾淡去的笑容。
他盯著眼前的男人半晌。
便乖巧的把腦袋窩進符合的肩膀上,輕聲嘟囔道:“腦袋漲漲的,黎樺仙君的傳承太多太廣了。”
因淩啟玉將整張臉都埋進了李瀾江身上,也就無人能看得到他那越來越大的笑,那是見著有趣事情的狡猾笑容。
他是誰呢?
答案暫時不重要,快樂更重要,等過段時間在好好想想吧。
他要先同道侶好好玩玩。
李瀾江還是覺得有些不□□心,本想問上兩句,但考慮到現下還在黎樺仙君的洞府中,便隻是將十指搭上道侶額側,輕輕揉按,同時說道:“若是實在不適,暫且封鎖也是可以的,灌以靈氣至那段傳承記憶,便能做到。”
“已經好多了,眼下也琢磨不透,不如先離開此處吧?”
淩啟玉也沒隻顧著玩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