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輕吻了吻女孩睡得溫熱的臉頰, 大手抵在她背後,將她柔軟的身子納入懷裡, 聲線低沉喑啞:“嗯, 睡吧。”
蘇甜是睡得時間太短,半夜又醒過, 折騰了很久才又睡著,此刻是真的睡懵了, 什麼都忘了, 隻是當做和往常一樣, 他就睡在自己的枕畔, 她心裡是寧靜安穩的。
兩人相擁而眠, 再度睜眼便已經是午後。
蘇甜醒來發現他躺在身邊,愣了一秒, 後知後覺地開口:“我睡過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一直惦記著要早起送早餐去療養院找你的,明明上了鬨鐘的, 怎麼會……”
薄景墨看著她一臉懊惱地摸索著手機,他伸手攥住她,把她慌張的小手包裹在掌心裡, 語氣溫和如常:“我清晨就回來了, 鬨鐘響過,是被我關掉的。”
蘇甜這才好受了一點。
想到他昨晚守了一夜,忍不住心疼,同時又很擔心弗雷德的情況,很怕聽到不好的結果。
她一句話憋在喉嚨口, 糾結了好半天:“弗雷德的情況……怎麼樣了?”
“昨晚一直是老樣子,各項指數都穩定。”
蘇甜這才鬆了口氣。
本來就很緊張了,淩晨收到陸驍發來的調查結果後,她更是錐心刺骨,怕極了弗雷德熬不過去。
當年那場並購案,是弗雷德應下幫好友的忙。
商聿使用了某些非常手段,在弗雷德穩操勝券的時候給了他重擊。
最終的結果是弗雷德所在的一方虧損了上千億美金,也是弗雷德從業以來唯一的滑鐵盧。
弗雷德當時的反應還好,沒有表現出過激的情緒,甚至還在公開場合說過沒有人能永遠穩操勝券。
但是在次日淩晨,卻在家中突發腦梗,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搶救,最終成了植物人,一趟就是七年。
按照家庭醫生和當時搶救專家的推斷,弗雷德一直身體健康,勤於鍛煉,身體各項指標都沒問題,心臟功能更是極好。
發病前夜也不曾飲酒,唯一能夠解釋的,隻能是心理狀態,情緒激動,哪怕弗雷德完全抑製住,在人前喜怒不形於色,但他真實的狀況,隻有他自己才清楚。
商場上的廝殺雖然兵不血刃,但殘酷的程度本來就不亞於戰場。
如果商聿不是深受弗雷德厚愛的學生,或許並沒有多少人會拿這件事來詬病他。
換言之,倘若沒有這一層師生關係,弗雷德或許也不會受這麼大的刺激。
弗雷德的好友在受采訪時曾說,弗雷德大概在突發疾病的前一刻都沒有想明白,自己怎麼會親手培養出一條貪婪的豺狼。
這場不見血卻充滿血腥味的世紀並購戰,當年在華爾街無比轟動,造成了持續性的影響。弗雷德雖然落敗,但他在圈內名望頗高,備受尊崇,連媒體都為之撼動,齊心協力地阻止這件事擴大傳播,儘可能為弗雷德保留美名,以至於除了當年的參與者,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弗雷德曾經敗給自己的學生,而且還因此病重。
在陸驍確認重點深挖之前,也隻查到弗雷德因為身體原因已經隱退,已經多年不曾在商場露麵。
事情過去了這麼久,蘇甜作為一個根本沒有參與其中的人,連旁觀者都算不上,實在無法評判這件事商舅舅到底有沒有錯。
何況在她看來,有沒有錯都不重要了,弗雷德的情況已經不能更糟糕了,就算是認錯也不能改變什麼。
蘇甜隻是能想象得出當時並沒有參與這一切的薄景墨,在得到義父病危的消息趕回國後,隻能麵對躺在床上的這一具……靠維生儀器才能生存的軀體。
蘇甜特彆心疼他,也特彆特彆希望自己能陪他走過去。
……
次日,薄景墨堅持讓蘇甜先回北城,照常去上課和工作,不要因為在倫敦發生的這點插曲影響自己的生活。
蘇甜想多停留一段時間,想多陪他幾日,薄景墨的態度卻前所未有的堅定,她實在拗不過他,隻好踏上返程的私人飛機。
臨彆時,蘇甜都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因為猜到他一定還站在原地,她又忍不住扭頭折返,跑回他麵前,抱住他的腰。
聲音很低很細,但是卻透著一股子執拗。
“我知道弗雷德對你很重要,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他是你的朋友,更是家人,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會失去他,也會一直為他祈禱。但是你記住,現在你有我了,即便弗雷德不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我卻可以,我也是你的家人,朋友,愛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著你。”
蘇甜是側著臉埋在他胸口說的這番話。
怕自己下一瞬就會情緒失控哭出來,說完便立刻就鬆開他,匆忙轉身小跑著上了飛機。
……
蘇甜回到家,照常去學校補上課程。
商聿算著她應該忙完的時候,又提起全家去海島度假的事,問她的時間安排。
蘇甜出發去Y國之前也算是口頭上答應過商聿的,當時她按照自己的時間計劃,是完全可以抽出一周左右的時間跟三個舅舅出去玩一玩的。
如今她並不是沒有時間,但是卻實在沒有心情了。
一想到薄景墨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正性命垂危,可能隨時都會出現危險,薄景墨甚至都已經為此擱置很多工作,花大量的時間守在療養院。
這是他最難熬的時候,蘇甜本意想陪他,但是卻被拒絕了,他把她送回北城,但是她的心卻依舊留在那邊,時時刻刻惦記著,在他能夠返回北城之前,她根本沒辦法歡天喜地出去度假。
能夠堅持去學校上課,假裝自己一切正常,已經是她很辛苦的掩飾了。
蘇甜找借口搪塞,就說之前進組拍戲的時候,耽誤了很多功課,得多花點時間補上。
商聿有些疑惑:“甜甜你之前不是說……拍那部文藝片很輕鬆,沒耽誤功課麼?”
蘇甜這才發現自己借口中的bug,但是編都已經編了,隻能順著這個搪塞下去。
“起初我確實是覺得沒耽誤太多功課,隻是最近補課的時候,發現最近的新知識點難度很大,如果我不抓緊時間,可能會跟不上,期末考距離也不遠了……”
商聿沒有懷疑,還瞧著外甥女最近總是蹙著眉頭,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應該是真的很疲憊。
他當然心疼,叮囑廚房多做些滋補的湯羹,好好照顧小姐的身體。
“甜甜,如果真的壓力很大的話,也可以把工作先放一放,你同時修讀兩個專業,而且導演專業和理論物理又是天壤之彆,兩個專業完全沒有重合點,確實是太辛苦了。”
蘇甜聽見舅舅心疼的口氣,心裡還不由得愧疚。
商舅舅總是事無巨細地關心她,偏偏她還不得不隱瞞自己生活裡最重要的事情……
總是生活在商舅舅眼皮子底下,他忍不住關懷,蘇甜看在眼裡,心裡實在是難受,最終不得不找了個借口,暫時搬出去住。
蘇甜本來想找借口說專注學習方便去圖書館,就去宿舍住好了,但是之前陸驍又提醒過她關於那個不省心的室友杜菡的事,蘇甜最近心情本來就沉重,更不希望住在宿舍裡發生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跟陸驍商量過後,乾脆就住到了陸驍新買的公寓。
地點就在學校附近,去學校方便,陸驍一個人住,地方寬敞,房間又多。
商聿漸漸的生出不對勁的感覺,抓著裴煥問了好幾次。
陸驍最後查出關於弗雷德和商聿並購戰的消息,並沒有告訴裴煥。
一個是裴煥忙於拍戲,比較忙,不便分心。
一個是蘇甜阻止,蘇甜覺得查出來之後,她和陸驍知道就足夠了,告訴裴煥也不能改變什麼,平白讓裴煥堵心,而且萬一裴舅舅和商舅舅閒聊起來,一不小心說漏嘴,也是麻煩。
陸驍也算是個正經的生意人了,這個問題他也不是很想跟裴煥討論,既然蘇甜堅持,他就沒有跟三哥提及。
所以商聿問起裴煥的時候,裴煥一無所知,“甜寶不是說要追上功課麼,沒覺得她有什麼不對勁。”
商聿心情憂慮:“甜甜住在家裡的時候,我是瞧著她臉色不太好,胃口也沒有以前好了,看起來壓力是挺大的,我想著也許是課業壓力大,她又是習慣了總考第一,怕被人甩下,所以才格外緊張。
我怕她太辛苦,就專門去了解了她的課程,還跟她物理係的院長聊了天,院長把教材和課程安排都給我看了,畢竟才讀大一,根本就沒多大難度,院長還幫我問了各個課程的老師,都說甜甜的專業課是拔尖的,基礎課更是紮實,不用上課也沒有什麼問題,我想來想去都不知道她哪來這麼大的壓力。”
裴煥最近拍了一個動作戲,為了效果,還專門去少林寺練了一陣武術,確實跟外甥女疏於聯係。
他皺了皺眉,疑惑道:“會不會是你高估了甜寶的程度,理論物理這麼複雜的東西,她高中時成績確實好,但你也知道高中那點東西……跟專業課程比不了啊,甜寶好強,壓力大點也沒什麼不好。”
商聿卻已經有明確的懷疑了,他沉默良久,意味深長地盯了裴煥一眼:“我覺得甜甜有事瞞著我,而且肯定不是學業上的問題,我自家的孩子,她是什麼水平,我心裡清楚的很。”
商聿一本正經的嚴肅樣子給裴煥當頭一擊,裴煥佯作淡定,暗中察言觀色,問道:“二哥……你有什麼猜測麼?”
商聿說出來自己懷疑已久的想法:“我覺得甜甜最近的狀態,像是失戀了。”
裴煥噗的一聲,差點把剛喝的水噴出來。
他被自己嗆到了,連忙擰緊了手裡礦泉水的瓶蓋。
“不,不至於……二哥你想多了。”
裴煥知道前陣子外甥女殺青後偷摸去Y國跟薄景墨度假的事,人家情侶倆人蜜裡調油,感情好得不得了,雖然在一起一年多了,但參照甜寶的心情,應該還沒過熱戀期,怎麼可能失戀?
商聿卻愈發嚴肅,語氣也很堅定:“能夠影響甜甜心情的事,學業,事業……這些都順風順水,最近連個負麵的熱搜都沒有,平平靜靜的,除了她自己的私事,還能有什麼可能?”
裴煥有些頭疼:“總之……我覺得不太可能,不信你直接問甜寶吧。”
商聿瞪了他一眼:“你正經一點,如果能問,我還會跟你私下討論麼。”
裴煥想笑:“你跟甜寶一向親厚,又是第一個跟她相認的舅舅,甜寶格外依賴你,有什麼不能直接問的?”
裴煥幫外甥女隱瞞戀情已經持續快一年半了,他已經對各種套路都萬般熟練了,現在來的就是以進為退這一層。
商聿有了懷疑,他遮遮掩掩的話,反倒更令他起疑,倒不如慫恿商聿直接問,這樣反倒會讓商聿猶豫遲疑,沒辦法做出明確判斷。
商聿沉沉地歎了口氣:“我是想問,但是看她最近心情都不太好,我怕她真的受了什麼委屈,不願意提及,我主動問,反倒刺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