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和徐氏皆想要落葉歸根, 徐氏病重無法成行, 待她逝世,薛氏身體也不甚硬朗,卻想親自帶著相處大半輩子的老姐妹回去。
祖母去世,林琛上書要為其守孝一年,聖上體諒他一片孝心, 奪情, 讓他一年後可官複原職。於是林琛得以拖家帶口陪著母親和外祖母一同回了姑蘇。
而把徐氏下葬不久,薛氏便病倒在榻上,一日身體差過一日,她卻並未上心, 反而還勸著孩子們,讓他們不必傷神傷心。
對她如此情態,眾人皆是不解, 又無人解答, 隻能隱下神色,隻順著老人家的情緒。
薑聞始終守在母親身邊, 忽的一日, 薛氏容光煥發,眾人皆有所感,紛紛淚眼朦朧, 不敢作聲。
“琛兒,先帶著聽語和孩子們出去,我與你母親說說話。”
林琛聽後, 強忍悲痛,帶著妻兒緩緩退出去,守在門外。
“娘,你要與我說什麼?”薑聞握住她的手,感覺有些涼,便又覆上另外一隻手,輕輕搓著。
“聞兒……”
“嗯,我在呢!”
“君意……”
薑聞抬眼,帶著調侃的語氣道:“您想跟君意說話?那剛剛何必讓他出去?”
薛氏搖頭,回手抓緊女兒的手,期待的問:“為什麼叫‘君意’?”
薑聞怔愣,“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是不是你爹?聞兒,是不是你爹?”薛氏睜大雙眼,緊緊盯著薑聞的臉,生怕錯漏任何一絲神色。
薑聞可以有無數個糊弄過去的答案,但此時此刻看著母親的眼,突然說不出敷衍的話來,頭緩緩低下,“是。”
薛氏得到肯定的答複,嘴角一點點扯開,眼睛極亮,卻有一滴淚滑落,“他、他在哪兒?”
薑聞閉眼,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篤定道:“雖不能與您相見,但是父親一直陪在您身旁,他怕走的太早,下一世無法與您相遇。”
薛氏一聽,眼神中盛滿歡喜,那雀躍的模樣,任是誰也想不到她已在彌留之際。
眼眶實在擋不住眼中的淚,薑聞隻隨意的用手抹去,又笑著反問:“所以為什麼叫君意?”
“這是我與你爹的約定,不告訴你哩!”
薛氏露出一個含羞帶怯的笑,一如當年那個害羞卻熱烈的少女——
“薑明一!我今日作了一首詩,念給你聽好不好?”
明媚的少女學著老夫子粗聲粗氣的咳了幾下,搖頭晃腦的念道:“我住姑蘇南,君住姑蘇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如何?”
俊秀的少年作出一副仔細思考的樣子,突然趁著少女不注意,在她額頭上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把先人的詩改了幾句拿來,也不害臊嗎?”
“不害臊!不害臊!薑明一你得順著我,不然我就與你和離!”少女掐著腰得意洋洋,“再問你一遍,到底如何啊?”
少年背著手走了兩步,餘光注意到她一直在盯著自己,站定,戲弄道:“新娘子與我訴衷腸,自然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