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閣同一個房間內的床鋪之間是用屏風隔開的。賀蘭韻早早就洗漱完畢上了床,被子一裹就一點聲響都沒有了。
求心被兩個小師兄送回來的時候,沈聞並不在房間內。
原本兩個小師兄了淨、了虛是想讓這個在自己房間那邊受了委屈的小師弟跟他們住到一塊去,可是求心拒絕了,還是堅持回了房,了淨、了虛原本是想幫他找那個抹了他一臉的小施主說道說道,卻發現人根本就不在,求心又是好勸歹勸,終於讓兩個小師兄回了自己的房間。
求心一個瞎子,自然早就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之中行走,所以也沒有注意到房間沒有點燈的問題,推了門就進來了。
而後,生性敏感的求心,明顯感覺到了房間裡隻有一人的呼吸聲,不是沈聞不在,就是賀蘭韻不在。
然而就在他這麼一愣神的功夫,沈聞提著個食盒從門外跨進來,烏漆嘛黑得直接撞在了求心背上,兩個人都唬了一跳。
“嗯?你回來了?”沈聞站穩,從懷裡掏出小玉牌來,點亮了房間主廳的燈——這個房間比起她上輩子那些三室一廳的房也不差什麼了,更巧妙的是,如果某張床上客人睡著了,那麼來自主廳的燈光便不會照到他那邊。
這個現象非常的反物理反牛頓,以至於沈聞前前後後玩了好幾次,差點沒把主廳的明珠燈給玩壞,之後她才注意到原理應該是利用人體的重量下壓床鋪造成的些許壓力,觸動某個折疊空間的法器——流雲閣的價格貴,並不是吹出來的。
這種級彆的法器,至少也該是中上品。
法器的級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設計這個房間的人的奇思妙想。
雖然還沒有見到公輸弦其人,但是沈聞已經單方麵把他劃分為九仙君中最值得結交人之一了。
然後她就這麼反反複複玩了好幾遍明珠燈,直到玩膩了才停手,興味盎然的跑去借流雲閣的廚房了。
流雲閣給客人做菜的廚房自然是不會外借的,不過也不知道公輸弦在設計流雲閣的時候到底突然哪根筋搭錯了,他居然還額外設計了一個DIY廚房,裡頭有肉有菜,有鍋也有各種各樣的調味,如是客人願意,自然可以租借這個廚房自己下廚做點什麼。
隻不過有這個癖好的客人少之又少,這個DIY廚房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吃灰。
沈聞借了小廚房,用自己儲物袋裡之前薅的新鮮的食材做了幾道素齋,自己嘗了嘗就塞進了食盒裡帶了回來,正好一頭撞上剛回來的求心。
“餓了吧?”沈聞走到飯桌邊上,從食盒裡拿出了兩碟小菜,一碗素湯麵,“喏,薺菜豆腐湯麵,麵拖紫蘇,還有蒸素粉——沒用這裡帶靈氣的食材,用的就是普通凡人攤位買的東西。”求心回來必定晚了,那些修士基本上都是幾百年不吃飯也不覺得餓的主,他們是不會體諒到求心的需要的。
哪怕是賀蘭韻,現在吃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想起來就解解饞,想不起來也不要緊,也就沈聞這個奇葩,天天一日三餐陪著求心一起。
求心有些窘迫,輕聲道:“小僧吃不了這麼多。”
“嗨,誰說你一個人吃了。”沈聞從食盒下麵一層又拿出來一碗打鹵麵,“一塊一塊。我折騰半天也餓了。”她頓了頓,調戲之心大起,“還是要我喂你呀,求心小師父?”
求心的耳朵根都紅透了,偏生他是個光頭,想遮都沒法遮。
沈聞像是惡作劇成功了的熊孩子一樣咯咯笑出了聲:“坐下來吧,”她踢了一腳邊上的椅子,讓求心能聽聲辨位,“一起吃。”
求心站在那,隨即抿嘴淺笑:“好。”
他仿佛又從那個在諸多大能環視之下還能口出譏諷,絲毫不畏的大悲寺弟子,又回到了那個乖乖被沈聞拎著求教玄數的雲上寺雲瞎眼遊僧,摸索著坐到了沈聞邊上。
沈聞自己呼啦唆了一口麵,在求心的手在桌麵上摸索的時候,伸手把筷子推到了他邊上。
求心會意,對著她略一點頭,便低下頭吃起了麵。
薺菜豆腐羹不必放其他的佐料便已經很鮮美,加上麵條不坨,卻每一根都浸飽了口感清白又爽意的湯汁,他捧著碗竟有些不太想放手。
“小檀越做個廚修倒也挺合適的。”他誇道,話一出口,卻又覺得自己不該貪食,現已過戌時,他其實不該再開口進飯食了。
——若是檀越布施,便是她的一片心意,阿彌陀佛。他這般想到,佛祖在上,檀越所布施,不敢有所拒絕,有所挑揀。
“來,再嘗嘗這個。”沈聞把麵拖紫蘇葉往他那邊推了推,弄出了聲響好方便他夾菜。
求心道:“小檀越其實不必如此費心。”他頓了頓,又覺得這時候說什麼都不太好,便道,“今日我在那見到了鳳家主,小檀越千萬小心,不要暴露了身份才好。”
沈聞到是無所謂,她那手帕沾了點水,伸出手道:“我先給你臉上擦了吧。”
她這邊伸出手,求心那邊也伸出手——恰好撞在了一處,求心抓著沈聞,沈聞握著手帕。
少女的手小,常年嬌養,柔若無骨,觸-手細糯,而求心的手大,掌心、手指都是常年念經,持珠,默經文留下的老繭——恰能一把將少女攥著帕的手如舍利般握在掌心裡。
求心的手微微一抖,如觸蛇蠍一般鬆開。
“我——”
他一著急,都不自稱“小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