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白貓蹲在窗前。
南疆濕熱的風吹得它的毛有些淩亂,但是它一臉的嚴肅。
鬼知道到底是怎麼從一隻貓的臉上看出嚴肅的。
在瑤池仙會之前,沈聞作為一個外門弟子最多就是打打雜之類的,她又是西門清越洞府的打雜的外門弟子,自然也不會有人過來故意指使她做點什麼。
故此,她和那個叫做玉雀的小姑娘其實都沒什麼事做。玉雀住的地方距離沈聞的茅屋遠,但是為了防止突然有人闖進來,沈聞還是收拾了一下東西,跑進了萬刃海那個絕對沒有人會來的地方。
——所謂萬刃海絕對沒有人會來的地方,就是深不見底的“葬劍淵”。
這地方遍地都是深紅色的鐵鏽,深吸一口氣都能聞見這些折戟沉沙的寶劍上泛起的血腥氣。
葬劍淵越是往下,靈氣就越是稀薄,沈聞到是沒有選擇禦劍而下,而是趁著夜色,徒手攀岩從頂端一路下到了葬劍淵的最深處。
因為這裡靈氣稀薄,整個深淵都透出一股“折劍”的不祥氣息,所以也沒有多少萬刃海的弟子會閒著沒事跑到這裡來散心。
一沒有野鴛鴦,二沒有探寶者。
甚至負責教導沈聞這種外門打雜人的執劍長老都找不到她人在什麼地方。
妙法有些擔憂,所以也化作白貓跟著下了葬劍淵。
沈聞一下到葬劍淵,就立刻意識到了這裡的靈氣為什麼會這麼稀薄。
這裡的“劍”,是斷劍,是殘劍,是敗劍,是鏽劍。
而每一柄生鏽、仿佛了無生氣一般躺在葬劍淵底下的寶劍,都曾經是某個劍修的本命劍,他們在隕落於萬刃海之時,心中所有的不甘、怨恨、眷戀,全都附著在這些本命劍之上,以至於歲月一層一層的剝去了寶劍的銀光,卻徒留下這些連屬於誰都不知道的執念。
——這樣千年、萬年的執念,本身比任何事物都要長久。
沈聞的雙腳一踏上葬劍淵地步鐵鏽色的泥土,立刻感受到一股淩厲的劍氣從虛空之中直逼她的麵門而來。
她閃身錯步躲過,將靈力集中在兩指之間,夾住了另一道撲麵而來,毫無陣法的“劍氣”,稍稍一用力,便將指間生鏽的殘片變作了撲簌簌落在自己鞋麵上的鐵鏽碎渣。
像是感受到了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整個葬劍淵底下所有的殘劍都開始震動,發出了一片金屬片彈動的“嗡嗡”聲。
他們是這片“葬劍淵”中不得被超度的,永陷落於這虛無地獄的孤魂。
沈聞看著這些嗡嗡作響的殘劍,以及向著她湧來的,無休無止,輪回一般的彌留執念——
“我想活下去。”
“我想攀登劍修這片高山的巔峰。”
“如是能越過這個坎,我就去找師妹告白。”
——等等,好像混進去了個奇怪的東西。
心有執念,不得參悟。
心有欲念,不得解脫。
心有貪念,不得自在。
沈聞深呼吸了一口葬劍淵之中渾濁的,帶著鐵鏽氣息的空氣,從靈府之中召喚出了“無名”。
不知像是對誰說,沈聞仰起頭,看著錚然躍於空中,以利刃對著自己的諸多“殘劍”,單手行禮道:“這些日子,勞煩諸位前輩,與我陪練了。”
……
玄君的心情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