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雙手合十,他身上的佛光偏白色,比起鳩摩晦更加柔和,這大概是因為他轉修了羅漢道的緣故。
“驚鴻。”卻見他眉頭微蹙,眼中沒有疼惜也沒有憐愛,隻有單純的慈悲和哀傷,“回頭是岸。”
驚鴻的修為並沒有他和鳩摩晦一開始想象的那麼高,一下子釋放出如此多的魔氣,加上這麼多年被困鎖結界之中,整個人內裡都已經被掏空了,再這樣肆無忌憚的使用自己的魔功,遲早會油儘燈枯的。
“妙法尊者……你說這話,可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麼?”驚鴻捋了一把鬢發,用一個嫵媚的姿勢把鬢發夾回了耳朵後麵,她笑得千嬌百媚,絕色自生,“奴的身後,何曾有過岸啊。”
她將目光落在了沈聞的身上:“你過來。”
沈聞隻是安靜的看著她,在妙法和鳩摩晦一左一右從天而降的時候,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不遠處的玄君和孟回春身上,力求將“孟回春”擋在遠離玄君的位置。
但是驚鴻這麼一鬨,恐怕其他人會把自己當成和驚鴻一夥的,從而倒戈像那個“孟回春”那邊。
然而,那個確實不是“孟回春”,真正的孟回春,那個會幫助妙法替天女診治、幫助妙法掩蓋他做的事情的山鬼仙君,他的身上是不會飄散出天女的氣息的。
這種氣息她曾經在西門清越的身上聞到過,隻有和天女極為親近,才會沾染上這種氣息。
——以沈聞對孟回春這個毒舌男媽媽的理解,哪怕他對著驚鴻這種級彆的天女,他都不會支棱一下的。
在她驟然聽到驚鴻開口要她過去的時候,沈聞的眉頭還是皺了一下。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哪能便宜媽媽說過去就乖乖聽話真的過去,沈聞又不是沒有看到驚鴻掏公輸瀾金丹時候那個凶殘的樣子。
“莫要過去。”鳩摩晦的反應比妙法快,他側身囑咐了沈聞一句,“她的魔氣還在向外溢散。”這樣下去,驚鴻可能支撐不了多久,就會當場油儘燈枯,羽化而去了。
卻見妙法向前走了一步。
驚鴻對著一邊用如癡如醉眼神看著她的範家家主範不從勾了勾手指,對方便拔出自己身側的寶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若是從他的目光看去,這個風情萬種的天下至美,隻要有一個眼神,輕啟朱唇,一個命令,他就能像是任何一個被蠱住了倒黴蛋一樣,為了美人一笑而引頸就戮。
“妙法尊者,你若是過來,他就沒命了。”驚鴻的聲音如春溪淙淙,她一舉手一投足,便自成詩畫,不可方物。
“我如今已不是尊者了。”妙法道,“我……”
他已經從羅漢道,轉修了菩薩行,羅漢渡己,妙法卻想渡那些沉淪苦海的可憐人。
“你是尊者還是菩薩,與我何乾?”驚鴻緩緩抬起手,論劍台上修為較低,抵禦不住魔功的弟子紛紛拔出手上的寶劍來,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若是再不過啦,他們都得死。”驚鴻的目光落在了沈聞的臉上,她依然是笑著的,可是這笑容,就像是融進冰霜裡的血一樣又冷,又紮眼。
一邊的雲中君怒道:“妖女,你行此惡行,不要以為九宗七姓之人會放過你!”
沈聞道:“行了您,好好看著玄君,彆讓那邊那個孟回春靠近他。”
驚鴻被西門清越以上品的迷散幾乎喂了十餘年,這些迷散對她已經差不多失去了藥力,她自己現在就是一個上品迷散的藥罐子,血管裡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迷散和魔氣,當她將魔氣全力散入論劍台的空氣之中是,她也一並蒸發了自己的血,然自己體內的迷散蒸入四周的靈氣之中。
修仙之人可以不吃不喝,卻不能不從周圍的環境之中吸收靈氣。
沈聞瞪著一雙沒什麼精神的眼睛,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脖頸:“你就是在這把他們都殺了,也和我沒關係啊。”
鳩摩晦猛然扭頭,怒瞪了一眼說話沒把門的沈聞。
現在這種情況下,聰明人應該和驚鴻撇開關係才是,沈聞卻屢次表示自己是站在驚鴻這一邊的,這……
不。
不是沈聞“笨”,或者拎不清情況。
她隻是……在貫徹自己的“道”罷了。
她自己身為天女,厭惡著諸多在天女身上敲骨吸髓的“正道人士”,若是她放任自己的厭惡,以自己的情緒行事,怕不是現在早就和驚鴻一道動手了。
她想救驚鴻。
同時,她也討厭九宗七姓之中大部分的人。
一邊的廣寒仙子顧紅霜原本就是有能力角逐九仙君的之位的人,雖然身邊的弟子們多已經潰不成軍,她卻尚且還能抵禦驚鴻的魔功,而這個女人,雖然看上去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卻也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察言觀色之能,她深知這樣糾纏下去一定會沒完沒了,便開口對沈聞道:“這位姑娘,你還是先勸說驚鴻夫人收了魔功,餘下的事情,我們還能從長計議。”
沈聞歎息:“從理智上來說,我確實應該幫你們,看著她在這裡大開殺戒也不是我的本性。”她露出了一個不加掩飾的厭惡表情,“但是感情上來說,我卻很想讓你們都在這裡死了算了。”
——是的。
即使沈聞的腦子再怎麼清醒,但是人這種生物,會被自己的情緒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