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部分被他壓了下去,畢竟沈聞現在身負佛主舍利的修為,又沒有實質性的帶走禁地之中的任何東西——要說寶貝……整個後塵國難道還有比佛主舍利更加珍貴的寶物麼?連佛主舍利都白給了,這禁地,闖與不闖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就是了。
而圍堵紅棉這件事情,除了鳩摩晦之外,也就隻有兩個和他一起進過禁地的長老知道這件事。
鳩摩晦在發現對方也是天女族的時候,就想到這件事情要沈聞來做決定,對於她來說也許比以往做的任何一個決定都要艱難。
紅棉像是被問到了軟肋一般,咬著嘴唇垂下頭:“他還活著,葉落雖然叛出葉家,又用我的血製人造靈根,對自己這個師弟倒也沒有打算趕儘殺絕。”
“他在哪?”沈聞道。
“我不能告訴你。”紅棉苦笑,“你殺了我吧。”
沈聞隻是看著她。
半晌之後,她歎了口氣道:“我不要。”沈聞站起來,對著邊上的鳩摩晦道,“我在她身上下了禁製,她不能向外聯係了,封印戾氣的方法我也已經到手了,你找幾個人妥善看管她便是了,到時候還要拿她換從葉落手裡換孟回春。”
山鬼仙君孟回春,對於現在的九仙君來說,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一張砝碼,就是不知道扣押孟回春到底是葉落的主意,還是雪霽的主意了。
但是看紅棉的表現,似乎葉落和雪霽之間,也存在一些分歧。
他們原本就在大塔林寺的禁牢之中,沈聞說完這些話便站起來走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被紅棉叫住了:“你不再說些什麼嗎?不在這殺了我,我還是會回去,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我要九宗七姓所有人都死。”
沈聞停住了腳步,她沒有回頭看紅棉,隻是道:“……不是,你也知道自己是在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啊?我很久以前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和人之間是很難相互理解的,他們都是獨立的個體,能恰好遇到可以同自己共鳴的人,那是幸運。遇到和自己有所衝突之人,話不投機自然也沒有什麼好多說的。”她深呼吸一口氣,發出了苦笑。
“你到底想說什麼?”紅棉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也討厭九宗七姓之人豢養天女,也看到有人為了做出改變而在努力。我和你看到的東西都不同,自然也沒有什麼好和你多說的,因為我看到你的苦處,你卻對我看到的東西沒有概念,所以我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沈聞依然背對著紅棉,“換回孟回春之後,我會放你走,但是你彆忘了,欠你的,我不會阻止你複仇。同樣的,你欠彆人的,你也總是要還的。葉家不把你當人,虐待侮辱你,這是他們欠你的。而無論是指揮惡獸在凡人的土地上肆虐,還是幫助葉落製造人造靈根殘害無辜凡人,這些是你欠的。總該兩清才是。”
言罷,沈聞便走出了禁牢。
鳩摩晦看了一眼低著頭的紅棉,囑咐了身邊兩個看守她的戒律僧,便跟著沈聞走了出去。
他道:“你看上去臉色不是很好。”
“我到現在為止沒有這麼窩火過。”沈聞道,“搞彆的不行,惡心我到是挺行的。”
沈聞走到後塵國的城牆上,眺望著遠方,過了一會才道:“我理解紅棉的憤怒,甚至對她有些共情,如果是我遭遇了她遭遇的,或者任何一個被豢養的天女族所遭遇的東西,那麼今天也不會有我站在這裡和你們一道想辦法封印戾氣。”
鳩摩晦垂眸:“我懂。”
沈聞還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閉上了嘴:“搞得我火更大了。”戾氣自天地而生,受萬物七情六欲滋養,從“雪霽”的各個表現來看,這東西已經生了自我意識,沈聞把手放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大敵當前,我現在還能捏著鼻子忍著,等事情過了,我遲早要清算的。”
鳩摩晦沉默片刻,道:“那麼,你也該明白,那些做了肮臟事的人不會坐以待斃。你要同兩道為敵嗎?”
沈聞眨了眨眼,笑了:“那不然呢,和我自己為敵嗎?我隻是狡猾,又不是沒有心。你也是修道之人,知道‘初心’對於我們這些道修有多重要吧?”
鳩摩晦隻是望著她。
沈聞卻不再看他了,而是跳上了城牆垛口,占據了一個比較高的地勢:“一開始,我隻是想離開沈家。後來,我想給那些素未謀麵的族人謀回一樣東西。”
鳩摩晦道:“什麼?”
“尊嚴。”沈聞轉過身,身後映著西域的萬丈紅雲,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為一個‘人’頂天立地的尊嚴。”:,,.